Chapter 26 枪击事件

“好,听我说。”我大声说。山姆示意了一下,转个弯就开上了路。警笛声太吵了,我得用喊的。

他一直盯着前方的道路,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电脑显示屏。

“都是些什么事,唐娜?”

“可能是刺伤事件。两起报告。年轻男性在楼道晕倒。”

“我们现在聊合适吗?”我说。

“得看你要聊什么。”

“我不是不想恋爱,”我说,“我只是有点混乱。”

“人人都混乱,”唐娜说,“每一个跟我约会的人,开口所说的都是他不信任别人,没有安全感。”她看了一眼山姆,“哦,不好意思。权当我不存在吧。”

山姆仍然盯着前路。“你一会儿说我是浑蛋,想当然地认为我跟别的女人有一腿;一会儿跟我保持距离,因为你心里还想着别人。这也太……”

“威尔已经不在了,我知道。我只是不能像你一样,向前迈出一大步,山姆。我感觉自己刚刚缓过来,毕竟之前那么久……我也不知道,此前我简直是个烂摊子。”

“我知道你是烂摊子。我接了你这个烂摊子。”

“不管你信不信吧,我太喜欢你了。正因为太喜欢你,才担心如果最后没能跟你在一起,我会变成更烂的摊子。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这怎么可能呢?”

“你可能会离开我,可能会变心,你长得这么帅。可能会有别的女人从楼顶掉下来,让你一见钟情。你可能会生病,可能会被摩托车撞倒。”

“估计还有两分钟就到了,”唐娜看了一眼导航仪,“真的,我完全没有听到你们的谈话。”

“这些话套在谁的身上都适用,所以呢?所以我们就得每天无所事事地坐着,以防发生意外?真的要这样活下去吗?”他向左急转,我不得不抓紧了门把手。

“我还是个甜甜圈,好吗?”我说,“我想做个充实的小圆面包,但我还是个甜甜圈。”

“天哪,露露!我们都是甜甜圈!你能体会我守着姐姐,看她被癌症一点点吞噬,却无能为力吗?你能体会在那段日子里,看到她和她的儿子,我的心都碎了吗?你以为我真的不了解那种感受?正因为我每天都在见证着,才可能做出唯一的回答:要好好活着。不顾一切地全情拥抱万事万物,而不去触碰那些心底的淤伤。”

“哦,这话说得好。”唐娜不住点着头。

“我在努力了,山姆。你根本不了解我已经进步了多少。”

我们到了。金斯伯里居民区的标志在眼前闪烁。车子开进一道巨大的拱门,经过停车场,进入一个昏暗的院子。山姆停了车,轻轻骂了一句,“该死。中途忘记让你下车了。”

“我可不想打断你们。”唐纳说。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我双手抱胸。

“不用了,”山姆跳下车,抓起随身的包,“我可不会克服重重困难,说服你跟我在一起。糟了,他妈的信号没了,找不到伤员了。”

我看着车窗外一排排令人生畏的红砖房建筑。这里面说不定有整整二十个楼梯井,而且每个楼梯井似乎都危险重重。只有带上大块头的保镖,我才敢穿行其中。

唐娜穿上外套。“上次这里有人突发心脏病,我找了四次才找到正确的大楼,而且楼门紧锁。我们去找管理员开了门,才把设备拿进去。等进了公寓,病人早已停止了呼吸。”

“上个月这里发生了两起黑帮枪杀案。”

“需不需要我呼叫警队?”唐娜说。

“不,没时间了。”

这片区域有种怪诞的静谧,虽然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钟。不过短短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祥和,小孩子们在门前街道上骑单车玩耍,偷偷抽烟,或在街头嬉闹到深夜。如今呢?居民们天黑之前就把家门上了双保险,窗户装上了雕花铁栏杆。一半的路灯都被枪弹打烂了,剩下的那些已经“病入膏肓”,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像在担心自身的安危,不确定该不该亮起来。

山姆和唐娜在车外说着话,两人都压低了声音。唐娜打开副驾驶那边的门,伸手递给我一件颜色醒目的外套。“好,穿上跟我们一起走。他觉得把你留在这儿不安全。”

“为什么不……”

“哦,你们俩啊!求求你们了!嗯,我要往这边走,你跟着他往那边走,好吗?”

我盯着她。

“完事儿之后你俩好好说清楚。”她手上拿着不断震动的对讲机,离开了。

我紧紧跟在山姆身后,走过一节又一节水泥铺设的通道。

“萨维尼克之家,”他嘟囔着,“我们他妈的怎么知道哪家是萨维尼克啊?”对讲机“嘶嘶”作响。

“指挥部,请求指示。房屋上均无标志,完全不清楚病人所处方位。”

“不好意思,”对讲机里的声音满含歉意,“我们的地图没有标注单个建筑物的名称。”

“要不然我往那边走一走?”我指着前面,“咱们快走完三节通道了。咱们可以手机联系。”我们在一个楼梯井停下来,这里散发着恶心的尿味,以及剩饭菜的腐烂味道。黑夜笼罩了所有通道,只是偶尔从某扇窗户里传来几句沉闷的电视声,让人惊觉原来还有住户住在这些逼仄的公寓里。我以为某处会传来一阵喧闹,或者空气中至少出现一点骚动,能让我们循声找到伤者。然而,四下里安静得可怕。

“不行。紧跟着我,好吗?”

看得出来,我在这儿他很紧张。我寻思着不如离开,却又不敢独自返回。

对讲机中传来唐娜断断续续的声音:“这边没找到。”然后,我们听到一声尖叫。

“那边。”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广场的另一边,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身影蜷缩着躺在路灯下。

“找到了。”山姆说。我们急忙往那边跑去。

山姆曾经跟我说过,干急救这一行,速度最重要。每个救护员的培训第一课都会强调速度的重要性。几秒之差,有时候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如果伤员属于失血过多、中风或心脏病发,那关键的几秒钟或许就能保住性命。我们在水泥通道上冲刺着,跑下臭气熏天的肮脏台阶,穿过光秃秃的草地,朝那个伏在地上的身影跑去。

唐娜已经跑到她身边了。

“一个女孩,”山姆放下包,“他们说的是个男人啊。”

唐娜检查着女孩的伤势,山姆呼叫了指挥部。

“对,年轻男性,十几二十岁,样子看起来像加勒比黑人。”总台回复。

山姆关掉对讲机。“他们肯定是听错了。就像玩汉语传话游戏,有时难免这样。”

伤员大约十六岁,头上梳着整齐的辫子,四肢展开,好像刚从高处跌落。奇怪的是,她的样子异常平静。有那么一瞬间我心想,他们当时发现我的时候,我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