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枪击事件(第3/4页)

我尖叫起来。

“什么情况!?”唐娜咆哮一声。

“我们要赶快逃出去,天哪!”男孩喊起来。

我回头。我多么期待山姆能够上车。现在就上车,求你了。但山姆不见了。不,不是不见,地上分明躺着什么东西:一件醒目的外套。就像草地上的一块黄斑。

一切戛然而止。

不。我在心里呐喊。不。

救护车“嘎吱”一声停住了。唐娜下了车,我紧随其后狂奔。山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在流血,很多很多的血,在他周围慢慢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血泊。远处,两个年长者慌忙躲回家以求自保。那个本来无知无觉的女孩以运动员般的速度穿过草地。但那些人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从楼上朝我们快速冲来。我的嘴里涌起一股铁锈味。

“露露,扶着他。”我们用尽全力把山姆抬进后车厢。他的身体那么沉重,似乎在故意抵抗我们的援救。我用力拽拉他的衣领,抬起他的腋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脸色苍白,半闭的眼睛周围出现了大片浓重的阴影,仿佛连续一百年没有睡过觉。他的血粘在我的皮肤上。以前,我竟不知道血会是这么的温热?唐娜在车厢里拼命往上拽着,我在后面使劲推着、抬着。每次拽拉山姆的四肢,总让我一阵哽咽。“帮帮我!”我一直在大吼,好像身边真的有谁可以帮到我,“帮帮我!”

我们终于把山姆完全弄到了车上。他的一条腿以错误的角度扭曲着。车厢门猛地关上了。

砰!有什么东西砸在车顶上。我尖叫着俯下身子,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时候到了?我要死了?我穿着那么难看的牛仔裤。几公里外,我的父母还在和妹妹为生日蛋糕的问题而争论不休。轮床上的男孩一直在尖叫,刺耳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救护车迅速发动了。那群人从左边接近我们,车子便朝右边急转。我看到外面有人举起一只手。然后,我似乎再次听到一声枪响。我本能地俯下身。

“妈的!”唐娜大骂一声,又来了个急转弯。

我抬起头,前方已经能够看到出口了。唐娜把方向盘往左打到底,接着又往右打,救护车几乎飘了起来,后视镜蹭到了一辆车。有人朝我们猛撞过来,唐娜又来了一次飘移,继续歪斜着向前冲。我听到有人用暴虐的拳头捶打着车身,接着车子便冲到了大路上。那群人还跟在车子后面,不过越跑越慢了,最终狂怒而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们远去。

“天哪。”

蓝色的警灯亮起,唐娜拿起对讲机联系医院。我的耳中依然一片轰鸣,听不清她在讲些什么。我把山姆的头抱在怀中。他面色灰白,闪着某种淡淡的光泽,眼睑像玻璃一样透亮。他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我该做些什么?”我朝唐娜吼道,“我该做些什么?”她绕着环岛转了一圈,朝我微微扭头。“找到受伤的地方。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在他的腹部,有个洞,两个洞。很多血。哦,天哪,很多很多血。”我的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鲜血。我怕得上气不接下气。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

“露易莎,现在我需要你冷静,好吗?他还在呼吸吗?你能摸到他的脉搏吗?”

我检查了一下,绷紧的心突然有种放松感。“能。”

“我现在不能停车,我们离那里还是太近了。把他的脚抬起来,好吗?撑起他的膝盖。这样他的血就可以在胸腔附近循环了。把他的衬衫撕开,快。能不能描述一下那个伤口?”

山姆的腹部啊,这个曾与我紧贴着的温暖、光滑而结实的腹部,此刻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我的喉头一阵哽咽。“哦,天哪。”

“你现在不能慌,路易莎。听到了吗?我们就要到了。你一定要按住他的伤口,加油,你能做得到。把口袋里的纱布拿出来,大纱布。不管怎么样,先给他止血,好吗?”

她转身继续开车。但救护车走错了方向,驶上一条单行道。轮床上的男孩轻声咒骂着,疼痛盖过了一切。前方,被路灯照亮的公路上,私家车们自觉地让了道,如同柏油路上奇迹般分开的浪潮。警笛声,总是很有效的。“急救员受伤。重复,急救员受伤。腹部被枪击!”唐娜朝对讲机大吼着,“估计三分钟后到。我们需要急救推车。”

我拆开绷带,双手颤抖着撕破山姆的衬衫。救护车在街上狂奔,我不得不把手撑在地上保持平衡。眼前这个男人,明明一刻钟前还在和我吵架呢,怎么可能?这么一个坚实的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在我眼前死去?

“山姆,能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双膝跪地,俯视着他,我的牛仔裤渐渐被鲜血染成暗红色。他双目紧闭。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眼睛,似乎盯着远处什么东西。我低下头,让自己出现在他可以直视的范围内。短暂的一秒钟,他与我四目相接了。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似乎认出了我是谁。

我拉着他的手,就像他曾在另一辆救护车里对我做的那样。往事历历在目。

“你会没事的,听见了吗?你会没事的。”

没有任何反应。他好像听不到我的声音。

“山姆?看着我,山姆。”

还是没反应。

我似乎回到了瑞士那家医院的病房,威尔的脸缓缓转了过去。我正在慢慢失去他。

“不。你敢。”我贴着他的脸,对着他喃喃耳语,“山姆,不要睡过去,和我说说话,你听见了吗?”我手拿绷带上药,让他的身躯紧紧靠着我,随救护车起伏摇晃。我听到一个抽泣的声音,然后发觉是我自己在哭。我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和我说说话!听见了吗?山姆?山姆!山姆!”我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恐惧。他盯着我,眼神那么空洞,那么平静;伤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湿乎乎的,那么温热,如同上涨的潮水。

我仿佛看见一扇门正在慢慢关闭。

“山姆!”

救护车停下了。

唐娜跳进后车厢。她撕开一个塑料袋,扯出一些药品、白色医用棉球和一个注射器,朝山姆胳膊里打了点东西。她双手颤抖着为他吊好静脉注射器,往他脸上戴了一个氧气罩。我听到车门外按喇叭的声音。我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待在这儿!”唐娜下了命令,我躲闪着,尽量不碍她的事。“继续按压。对——很好。你做得很好。”她低头看着山姆。“加油啊,哥儿们。加油啊,山姆。马上就到了。”她不停忙碌着,双手麻利地操作各种设备,一刻不停,而我的耳朵里灌满了警笛的声音。“你会没事的,我的老搭档。坚持住,好吗?”车上的显示器闪烁着或绿或黑的光。喇叭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