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妈妈对战“烦人精” Part 01 Mom Versus the Gnats(第6/24页)

热情问候您

曼尤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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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伯纳黛特·福克斯

收件人:曼尤拉·卡普尔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们订个感恩节的晚餐?就给华盛顿体育俱乐部打电话,订个晚上七点的三人桌。你可以打电话对吧?肯定可以啊,我在想什么呢。你们这些人肯定可以的呀。

我知道,叫你从印度打电话,预订一个我从窗户这里就能看到的地方,是有那么一点儿奇怪。但我跟你说,问题就是,接电话的那个人总是会说:“华盛顿体育俱乐部,请问您转接到哪里?”

他的语气总是很友好,但却很刻板,总之就是很……加拿大。我不喜欢出门,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出门就可能跟加拿大人碰面。西雅图全是加拿大人。好吧,你可能觉得,美国和加拿大有什么区别啊,大家都说英语,都是病态的大白胖子。曼尤拉,你要是这么想,那就错得离谱啦!

美国人是咄咄逼人、粗鲁讨厌的神经病,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这样的,就像《希腊人佐巴》里面的那首歌的歌词:彻头彻尾的大祸水。加拿大人完全没有这些毛病。你在印度,可能特别害怕高峰期有头牛坐在街道正中央,那种害怕就是我对加拿大人的害怕。加拿大人觉得人人平等。琼尼·米歇尔这么优秀的歌手,和开麦夜上台高歌的公司秘书也没什么两样;弗兰克·盖里设计的伟大建筑,也不比绘图软件上随便画的东西伟大到哪里去;约翰·坎迪这种国宝级喜剧演员,跟自己家灌了几瓶酒的舅舅差不多好笑。这么一说,加拿大人只有走出加拿大才会扬名世界,也不奇怪了。那些有才华的人待在加拿大,都会被这种全民的平等思想埋没。加拿大人就是不明白,有些人是出类拔萃的,就应该享受出类拔萃的待遇。

好了好了,我抱怨完了。

华体那边的位子可能订不到,因为两天后就是感恩节了。那你就上万能的互联网帮我们找个地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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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怎么会去丹尼尔烤肉店过感恩节啊,真想不通。那天早上我睡了个懒觉,穿着睡衣就下了楼。去厨房的路上我一看就知道要下雨,因为那儿又堆了一堆塑料袋和毛巾。这是妈妈发明的房屋漏水应对系统。

要先把塑料袋放在漏水的地方,再盖上毛巾或搬家时候用来保护家具的那种毯子。然后拿个煮意面的锅子摆在中间接水。塑料袋是一定要放的,因为很可能一个地方漏个几小时,然后又换附近的一个地方漏。妈妈还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就是在锅子里放件旧T恤,这样就没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了。不然睡觉的时候听着这声音,是会让人发疯的。

那天早上爸爸也在家,真难得。他起得早,已经完成了户外的骑车锻炼,汗流浃背地站在厨房吧台那儿,还穿着那条难看的荧光运动裤,喝着自己打的绿色蔬果汁。他没穿上衣,胸上连了个黑色的心率监测仪,还戴着自己发明的驼背矫正器。这个仪器好像对他的背比较好吧,可以在他用电脑的时候保持双肩向后伸展的状态。

“你也早上好。”他好像对我不太满意。

我肯定是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不好意思啊,一下楼就看到自己的老爸穿着个胸罩一样的东西,很奇怪的好吗!就算是为了矫正身形,那也很奇怪啊。

妈妈满手抱着意面锅从餐具室里出来:“好啊,乖女儿!”一不小心锅掉了,发出巨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的很累。”有的时候妈妈连觉都不睡。

爸爸穿着骑车的鞋子,“嗒嗒嗒”地走过去,把心率监测仪连在笔记本电脑上,下载锻炼数据。

“艾尔吉,”妈妈说,“等你有空了,来试试旅行要用的防水靴。我这儿有好些款式和尺寸,你都试试。”

“啊,太棒啦!”他又“嗒嗒嗒”地走进了客厅。

长笛就放在吧台上,我拿起来吹了几个音调。“那个,”我问妈妈,“你在乔特读书的时候,有梅隆艺术中心了吗?”

“有了。”妈妈说。她把锅子捡起来,又抱在怀里了。“那是我唯一一次登台呢。演了《红男绿女》里的一个辣妹。”

“我和爸爸去参观的时候,导游的学姐说乔特有个学生合唱团,每周五瓦林福德的人还会付钱听他们唱歌呢。”

“那对你可再好不过了。”妈妈说。

“要先进得去才行。”我又吹了几个音调,妈妈又把锅哐当掉在地上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坚强?”她突然话锋一转,“知不知道你就要去上寄宿学校了,我有多心碎?”

“你也是上的寄宿学校啊。”我说,“如果你不想让我去上,那就不该把学校生活说得那么有趣。”

我们家安装的是那种双向都能开的弹簧门,爸爸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晃着些靴子,上面还挂着标签。“伯纳黛特,”他说,“你买的这些东西真棒。”说着张开双臂拥抱了她一下。“你没干别的,都去迪雷逛去了吧。”

“差不多吧。”妈妈说。接着又转身看着我。“听我说,我从来没好好想过你去上寄宿学校意味着什么。你要离开我们了。不过说真的,你飞了我其实也没事。反正每天还是可以见到你的。”

我有点生气地瞪着她。

“哎呀,我没跟你说啊?”她说,“我也要搬家去瓦林福德,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我已经找了份工作,到乔特的食堂打工。”

“你开什么玩笑?”我说。

“又没人会知道我是你妈妈。你根本不用跟我打招呼。我就是想每天看看你这张好看的小脸儿。不过嘛,你偶尔轻轻地招招手,肯定能温暖我这老母亲的心。”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样子,活像爱尔兰民间传说里的那种小妖精。

“妈!”我说。

“这个你没的选,”她说,“你就是那个‘逃家小兔’,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我就戴着塑胶手套潜伏在食品罩后面,周三我给你发汉堡,周五给你舀鱼肉——”

“爸,你管管她。”

“伯纳黛特,”他说,“求你别说啦。”

“你俩都觉得我是说着玩儿的,”她说,“行,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