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伯纳黛特的前世今生 Part 02 Bernadette Past and Present(第6/9页)

到处都是会议室,会议室比办公室还多,而且办公室都是那种微型的。我第一次去艾尔吉的办公室时,都出不来气,里面也就只能放下一张办公桌。现在他也算是那边的大佬了吧,办公室还是小得很,连那种能躺平打个盹儿的沙发都很难放得下。所以我就问,这算什么办公室!还有个怪事儿:没有个人助理。艾尔吉管着一个二百五十人的团队,所有人共用一个助理,哦,他们称为“行政”。洛杉矶那种级别还不到艾尔吉一半的人都可能配两个助理呢,这些助理还会有助理,反正要让所有能干的年轻男女都有工资拿才好。但微软不这样。他们都有专门加了密的门户网站,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好啦好啦,冷静。我多跟你讲讲会议室吧。每间会议室的墙上都有地图,这个乍看很正常,对吧,公司的墙上挂个地图,把业务版图或者发行路线标出来,正常吧。但是,微软的墙上都是世界地图。还生怕你不明白公司的业务版图有多大,在地图下面还有三个大字:全世界。有一天我去雷德蒙德跟艾尔吉吃午饭,才明白他们的目标是占领全世界。

“微软的使命究竟是什么啊?”我吞下一块好事多的生日蛋糕,问道。那天是微软园区的“好事多超市日”,他们在登记折扣会员,登记后成为会员就可以拿到一大块蛋糕。好吧,也难怪有时候我会脑筋不清楚,错把这个地方当成个完美的乌托邦了。

“长期来说,”艾尔吉没有吃蛋糕,因为他是个自律的人,“我们的使命是让全世界每栋房子里都有台式电脑。但是多年前这个使命就基本完成了。”

“所以你们现在的使命呢?”我说。

“这个……”他很警惕地看着我。“嗯,”他四下看了看,“我们都不谈这种事儿的。”

你看吧,跟微软的任意一个人聊天,结局就两种。刚才是第一种:没有由来的猜疑。他们连自己的爱人都防着!因为,用他们的话说,这个公司是建立在信息之上的,隔墙有耳,信息要保密。

那么,和MS的员工聊天,第二种结局是什么呢?(哎呀,我也说MS了,都被他们带跑偏了!)比如,我跟女儿在操场上玩儿,睡眼惺忪地给她推着秋千,而旁边一个秋千是个感觉很有户外风的爸爸在推。好吧,这里的爸爸只有一种风格,就是户外风。他看见我手里拿着个袋子,以为里面装的是尿不湿。但其实不是。艾尔吉拿了很多这种带有微软标志的礼物袋回家。

户外风爸爸:“你在微软工作?”

我:“哦,我没有,我爱人在(我预想到他要问的下一个问题,就先答了)。在研究机器人。”

户外风爸爸:“我也在微软。”

我:(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我本来不用理他的,但是这个男的太爱聊天了。)“哦?你哪块儿的?”

户外风爸爸:“我做Messenger的。”

我:“那是啥?”

户外风爸爸:“那个,你知道Windows Live吧?”

我:“嗯……”

户外风爸爸:“你知道MSN主页吧?”

我:“算知道吧……”

户外风爸爸:(没有耐心了。)“你一打开电脑,最先出来的是什么?”

我:“《纽约时报》。”

户外风爸爸:“那个,有个总是先弹出来的Windows主页。”

我:“你说PC预装的那个啊?不好意思,我用的是苹果Mac。”

户外风爸爸:(一副生气的样子,因为,虽然微软的每个人都很想用iPhone,但听说要是被鲍尔默看到你在用,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这暂时只是传说,我没看到事实证明,但也没有反例来证明不属实。)“我说的是Windows Live,全世界访问量最大的主页。”

我:“这个我信。”

户外风爸爸:“你用什么搜索引擎?”

我:“谷歌。”

户外风爸爸:“必应更好。”

我:“谁说不是呢。”

户外风爸爸:“你哪怕上一次Hotmail、Windows Live、必应或者MSN,你就会看到主页最上面有个标签,写着‘Messenger’,那就是我们团队。”

我:“真棒!你们具体都做什么?”

户外风爸爸:“我们在做终端用户,用C Sharp语言编写界面,做HTML5……”

然后他说着说着就不说了,因为只要发生这样的对话,就会这样。对方开始说一些超级复杂的术语,就算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也没法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

原来在洛杉矶的时候,艾尔吉就是个爱穿袜子、不爱穿鞋的男人,只想找个铺了地毯、安了日光灯的走廊,以便晚上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在那儿散散步,想想问题。而在微软,他找到了理想的归宿。他就像又回到了麻省理工,通宵开夜车,往天花板扔铅笔,和那些操着外国口音的“程序猿”一起玩怀旧的《太空入侵者》游戏。微软修最新的园区时,完全是在为艾尔吉的团队造一个家。新大楼的中庭有个卖三明治的店,上面挂着个牌子,写着“此处供应野猪头连锁最好的熟肉”。我一看到那个牌子,就知道艾尔吉肯定要以公司为家了。

所以呢,我们就这么在西雅图待了下来。

这里有个最大的槽点,就是规划这个城市的人,但凡遇到十字路口,就要改成五岔路;遇到双行道,就要毫无理由地突然改成单行道;遇到风景好的地方,就要修个毫无建筑美感可言的二十层养老院挡住,等等。这应该是第一次有人在说起西雅图的时候同时提到“建筑”和“美感”这两个词吧。

这里的司机很讨厌。讨厌的意思,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赶时间。他们简直是全世界开得最慢的司机了。比如,在五岔路口等红灯,感觉等几轮下来头发都白了,然后终于绿灯了,可以走了,你猜他们会干吗?先发动车子,开到路中央再慢慢踩刹车。你还以为他们是掉了一半三明治在座位底下,弯下身子去捡了还是怎么着。但是并非如此。他们减速,只是因为这是个岔路口。

有时候这些车的牌照是爱达荷州的。我就很奇怪,爱达荷州的车到这儿来干什么啊?然后才想起来,对哦,爱达荷州跟我们是邻居呢。我竟然来到一个和爱达荷州毗邻的州。想到这个,我体内仅剩的一点儿生机就这么“噗”的一下,消失啦!

我女儿做了个艺术设计,叫“层层书”。打开后先是宇宙,然后是太阳系,接着是地球、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我看了以后真的在想,它跟华盛顿州有什么关系呀?然后才反应过来,对哦,我们住在这儿呢。“噗!”

西雅图。有这么多流浪汉、嗑药的和乞丐的城市我没见过第二个。派克市场里面到处都是,先锋广场简直就是他们的老巢,在诺德斯特龙百货旗舰店进门的时候得抬脚从他们身上跨过去。全球第一家星巴克里会看到他们一直霸占着接牛奶的地方,还在往头上撒免费的肉桂粉。对了,他们还都养了斗牛犬,还会拿个手写的牌子,写些自以为是的俏皮话,比如“我赌一块钱你会看这句话”。为什么每个乞讨的都要养只斗牛犬?你真不知道啊?因为要用这种恶狗来强调他们不好惹,让全西雅图的人都别忘了这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