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伯纳黛特的前世今生 Part 02 Bernadette Past and Present(第5/9页)

茱蒂·托尔:她问我,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对她说,不知道是不是奈吉尔搞了什么鬼。她说:“谁?”我说:“奈吉尔。”她又问:“谁?!”但这次是尖叫着问出来的。我说:“就是那个买了你房子的人。你的邻居,奈吉尔,他有个电视节目,从梯子上扔贵的东西,如果抓住了就带回家。他是英国人。”

“等等,”伯纳黛特说,“买我房子的是你的一个朋友,叫约翰·塞尔。”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啊,她当然不知道了!她在欧洲的时候,那个业务经理让我把所有权转到奈吉尔·米尔斯-穆雷名下。我当时也没想明白,原来这个业务经理是帮他的客户奈吉尔·米尔斯-穆雷买的这个房子。这也是常有的事。名流以业务经理的名义买下房子,然后进行产权转让,主要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

“背后的买主一直是奈吉尔·米尔斯-穆雷。”我对伯纳黛特说。

一阵沉默,然后她挂了电话。

花了三年建成的20英里屋,只用了一天就拆掉了。唯一留下的影像是地产经纪人茱蒂·托尔用她的傻瓜相机拍的;唯一的规划资料,是福克斯上交给建筑部门的那些,不仅很不完整,还很好笑。

保罗·杰利内克:我知道,在这整个事件中,大家认为她是最大的受害者。但20英里屋被毁,别人都没错,错都在伯纳黛特。

那个房子被拆的事情传开了,建筑圈弥漫着悲痛和惋惜。

保罗·杰利内克:伯纳黛特当了逃兵。我请了好多建筑师签了封抗议信,登在报纸上。尼古拉·欧罗索夫写了一篇很棒的社论。地标建筑委员会开始更为严肃地对待现代建筑的保护。所以总算是坏事出了点好结果。

我给她打电话,但她和艾尔吉卖掉了比伯双焦楼,离开了洛杉矶。我真是没想到!完全想不到!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恶心。到现在我还开车经过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伯纳黛特·福克斯再也没有修建过一栋房子。她丈夫找了份微软的工作,他们俩一起搬去了西雅图。美国建筑师协会将福克斯纳为会员,她也没有出席仪式。

保罗·杰利内克:在伯纳黛特的问题上,我的处境比较尴尬。人人都指望我透露点儿什么。因为我一直在,也从来没给她机会让我置身事外。但她只做了两个房子,都是自己住的。当然,都是很伟大的建筑。我不是说这个。我的重点是,你修个没有客户、没有预算,也没有时间限制的房子是一回事。万一她必须要为别人设计一个写字楼或者住宅呢?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觉得以她的脾气秉性,根本做不来。她和大多数人都相处得不好。这样怎么能做建筑师呢?

大家把她推上神坛,只是因为她作品太少。啊!圣伯纳黛特!在男人世界里崭露头角的年轻女子!在还没有“绿色建筑”这个概念之前,她就做了绿色建筑!她是家具制造大师!她是个雕刻家!她敢因为浪费问题跟盖蒂正面硬扛!她是DIY运动的发起人!你想说什么随便说去,也拿不出什么否认的证据。

那时候,她抽身而退,可能是保住自己一世英名的最明智的决定。大家都说,奈吉尔·米尔斯-穆雷毁掉了20英里屋,也让伯纳黛特疯掉了。我心想,是啊,疯掉了,跟个狐狸一样疯掉了。

互联网上搜不到任何福克斯的近况。五年前,西雅图一所私立学校盖乐街的宣传册上有一条拍卖物品,“个性化树屋:三年级学生家长伯纳黛特·福克斯将会为您的孩子设计一座树屋,她将提供所有的材料,并自己亲手修建”。我就这条拍卖物品联系了该校校长,她回复邮件说:“根据我校记录,这件物品无人出价,没有卖出。”

十二月十三日 星期一

妈妈致保罗·杰利内克

保罗:

我在阳光灿烂的西雅图问候你。这里的女人叫“妹子”,逢人就喊“伙计”,一点点要说“一杂宁”,累了的话,会说自己“像块木头”,什么事儿稍微有点儿不对劲,就小题大做地“值得注意”。盘腿席地而坐可以,但不能说这是“印度式坐法”。太阳出来了,从来没人简单说那是“太阳”,永远要说“太阳光”。男女朋友就称作“伴侣”。大家都一副不会说脏话的样子,但偶尔有人可能会“带脏字”。可以咳嗽,但必须用手紧紧捂住嘴。你提出的要求,无论有道理还是没道理,对方都会回应“没问题”。

我还没跟你说我有多讨厌这儿吧?

但这是全世界的科技之都,这里有所谓的“互联网”这个东西,我们可以“谷歌一下”。所以,要是我们在公共图书馆外面遇到一个不认识的路人,他说起洛杉矶的某个建筑竞赛,哎呀,是以谁为灵感的呢?啊,是他自己呢,那么我们可以把关键词像之前说的那样搜索一下,去了解更多信息。

你这个小无赖,保罗。那个20英里屋里沾满了你的指纹。你为什么这么偏爱我?我一直没弄明白,你到底欣赏我哪一点,你是个大傻瓜。

按道理说,我要么感到很荣幸,要么很生气。但说真的,我的感觉是“发怔”(我刚翻字典查了查,你猜怎么着,太好玩儿了。这个词的第一条定义是“非常惊讶和尴尬,不知如何应对”。第二条定义是“一点儿也不烦”。难怪我从来都不知道怎么用这个词!这里,我的感觉应该是符合第二条定义的)。

保罗·杰利内克,你这个老家伙到底怎么样了?你在生我的气吗?还是我走了之后一切都变了,所以很想我?还是说你也在“发怔”,不管是第一条还是第二条定义?

我想,我那时候应该回你电话的,这是我欠你的。

你可能在想,这二十年我都在干吗?我一直在很努力地解决家庭住宅中公共与私人空间的冲突。

哈哈,我开玩笑的!我一直在网上订购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现在肯定知道我们搬到西雅图来了。艾尔吉去了微软,他们内部都说“MS”;再也找不到比微软更喜欢用首字母缩写的公司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在美国本土左上角这个沉闷枯燥的地方终老。我当时气疯了,只想逃离洛杉矶,舔舔自己自尊心上巨大的伤口,等到确定大家都为我感到特别遗憾的时候,再威风凛凛地展开披风凯旋,再次行动,让那些浑蛋看看,到底谁才是建筑界真正的强悍女神。

但我们搬来以后,艾尔吉很喜欢这里。那时候谁看得出来,我们艾尔吉竟然还隐藏着一个爱骑单车、爱开斯巴鲁、爱穿运动装的人格呢。在微软,他这种人格完全爆发了,因为这里简直就是智商爆表的天才们最完美的乌托邦。啊,我怎么能说微软很棒、很乌托邦呢。我是想说,这里很凶险、很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