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与回答(第4/8页)

“老师,我来找你,是为了交通公司罢工的事。”

“罢工?已经是总罢工了,不是吗?一切都停了,对吧?电车、驳船、拉赛尔达升降梯[8]、人力车,统统都停了。真令人振奋,嗯!”

“令人振奋,没错!这是一场正义的行动,老师,工资太低了。如果电力公司和电话公司也参与进来,我们的胜利就有保证了。”

“我们?你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是啊,您还不知道。我也是一名员工……”

“交通公司的?”

“电力公司。实际上是一回事。是一个托拉斯,老师,就像您说的那样。”

“没错,帝国主义托拉斯。”弗拉加·奈托笑了。

“所以,老师,我是一个声援罢工协会的成员。我找您是为了……”

“钱……”

“不是的,先生。我是说:钱也是一种帮助,这是肯定的,但这是另一个协会的任务,他们负责财政。如果您愿意提供资金,我会跟财政协会的人说,让他们去找您。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希望您能加入工会。我们一直都在工作,不分昼夜,许多人都给了我们支持,报纸刊登了报道,这很重要,来了几位法律系的老师、议员、记者、作家,许多好人,还有大批学生。我想到了老师您,还有您的思想……”

“我的思想……你确实应该想到我,我有自己的想法,从未改变。对于工人而言,没有比罢工更加正义的方式,这是他们的武器。但是我不能去。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了:我要竞争教授职位。”

“那维拉亚教授呢?我知道他还活着,前几天还在报纸上看到他的报道。”

“席尔瓦·维拉亚教授退休了。他觉得既然自己已经不教课了,也不打算回来,就不该霸占着教授席位。我极力阻止他,但是没用。我有两位竞争者,阿尔杉茹。一个非常有才能,来自累西腓,是这门课程的自由教师。还有一个笨蛋,就是咱们这儿的,到处都是他的熟人。这是我们的战争,阿尔杉茹大师。我希望能赢,但我正遭受一场可怕宣传的攻击,他们用尽一切手段反对我,尤其是我的那些想法,你刚刚提到的那些。如果我参与你的工会,我的朋友,我就要和教授席位说再见了……你明白吗,阿尔杉茹?”

他点了点头。老师继续说道:“我不是政客。我有自己的信仰,但并不参与政治活动。也许我应该参加,这是对的。但是,我的好人阿尔杉茹,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拿自己的职位头衔冒险,只为捍卫自己的想法。别用不好的方式评判我。”

“一个杂役的头衔……微不足道,老师,如果跟教授的头衔相比较的话。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价值。我为什么会评判您呢,老师?我会跟财政协会的同事说,让他们去找您。”

“最好晚上到家里找我。”

阿尔杉茹站了起来,弗拉加·奈托也站起身,他拿出钱包准备付钱。

“你在电力公司做什么工作?”

“送电费单。”

教授压低声音,颇受触动地问道:“我能帮到你什么吗,阿尔杉茹?你能不能接受……”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

“别瞧不起我,老师。收起您的钱吧,将它和支持罢工的钱放在一起。祝您竞选顺利。如果不是他们禁止我走进医学院,我会为您加油助威的。”

弗拉加·奈托看着他:这是个固执的魔鬼。他内心焦虑、脚步犹疑地离开酒吧,向汽车的方向走去。失去理智的老魔鬼,只能给人送送账单。考试就是考试,教授就是教授。一个刚刚从欧洲回来的年轻人,正准备竞选教职,当然有权像个疯子一样宣扬马克思主义。但是一个医学院的老师,马上就要跟两位对手竞选教授席位,一个很有才华,一个受部长保护,除非他想输掉竞争,失去工作,才会去罢工者组成的工会。这简直就是在把教授头衔向外扔,阿尔杉茹。杂役的头衔是一回事,教授的头衔是另一回事,没有可比性,这是你自己说的。贫穷的杂役,悲惨却有尊严。富有的教授,你的尊严与骨气哪里去了?只有杂役才能有骨气,才能有尊严吗?他加快脚步,几乎跑着追赶老人。

“阿尔杉茹!阿尔杉茹!你等等!”

“老师……”

“那个工会……什么时候,你告诉我,我该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行,如果您愿意的话,老师……跟我来吧,我的好人。”

弗拉加·奈托老师没有输掉教授竞选。在竞争中,他的表现极为出色,将那位才华横溢的强者与那位受保护的人远远甩在后面。但佩德罗·阿尔杉茹却丢掉了工作,因为这个老魔头不满足于将支持者带入工会。他一直非常积极,与别人交谈、说服别人,是电力公司罢工的主要推手,紧随电话公司之后。一场胜利的总罢工,在此期间,没有人遭到解雇。一个月之后,辞退开始了。在第一批人中就有佩德罗·阿尔杉茹。

阿尔杉茹笑着走下佩罗林尼奥。又失业了。没错,萨贝拉,失业了[9]。

4

找工作的历程漫长而又不幸。每份工作都很短暂,薪水也都很少。老年人的工作本来就少,这个老魔头还不守时,总是中途丢下工作,迟到、早退、缺勤,在街头的闲聊中忘记了一切。尽管大家心怀善意,却无法让他继续留任。

他是一家晨报的备用校对员。傍晚时分,他就能知道他们是否需要他。今天一个人缺席,明天是另一个,老人有一些经验,语法重音都不错。一到清晨,吃饱喝足的他便将国内外新闻告诉给朋友,米盖尔、少校、布迪昂、马奈·利玛将是最早听说的人。世界正在沉沦,到处一片混乱。法西斯分子在阿比尼西亚屠杀黑人,摧毁了示巴王朝,唉,“天使”萨比娜,示巴,你的国王被关进了集中营!还有多起犹太人大屠杀,出现了雅利安主义的官方宣告,世界大战的战鼓将要敲响。在巴西,又是另一回事:“新国家”[10]、言论控制、监狱人满为患。老头儿不仅马上遭到解雇,还上了报社的黑名单。

这一切使人们相信,是老头子弄散了排印铅字,破坏了那片赞颂希特勒的指向性文章。这篇文章由政府要员卡尔瓦略上校签署,由印刷宣传局下发至各家报刊,成为出版界最大的重磅消息。这篇文章到处都是排字错误。即便承认,州审查局的局长向报纸主任重复了许多遍,作为后者的朋友,他心怀善意,但即便承认“希特勒,世界之光”印成了“希特勒,世界之疮”,只差了一个字,可能是排印失误,也很难解释原文中“人类的救世主”如何变成了“人类的杀人狂”。至于在元首旁边出现了两次“chibungo”[11],更是完全无法接受。幸运的是,在里约,没人知道“chibungo”就是男妓的意思。即便如此,里约下达的命令依旧十分严酷,而他则是冒着被解职的风险,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减小了惩治力度,仅仅没收了当期报纸,禁止发行八天(八个工作日),并且要求报纸审查员立即着手调查,将责任划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