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6/9页)

他是为看妈来这儿的吗?还是为了把妈指给那小妞看?他为使她知道我是谁,很高兴地说,“啊,我的弟弟!真是太巧了,遇见了你!我怎么老见不到你呀?啊,妈妈,你好吗?”他两只胳臂分搂着我们,把我们转过去面对汽车,车上的姑娘友好地朝我们打了招呼。“一家人团聚,真是好极了。”他说。

我不知道妈是否感觉到他是在冲着另一个人演戏,也许她感觉到了。然而,对这两个受到特殊照顾,衣着华贵,娇生惯养的躯体坐在凯迪拉克车的高椅垫上四处兜风,像一对狂欢节中逛意大利大街的罗马人,这乳房高耸的姑娘和西蒙,忠厚纯朴的妈又怎么会懂得如何来看待呢?

西蒙现在真是赚大钱了。他投资的一家公司正在为军方生产一种新设备。每当他告诉我钱如何滚滚而来时,他总是大笑起来,仿佛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还说他希望能赶上我的那位百万富翁罗贝,自己也写一本书。到时候他会要我做他的助手。这个玩笑我可不喜欢。顺便说一句,罗贝正准备去华盛顿。他似乎解释不清为什么他非去不可。

西蒙说,“妈,我只是停下来看看你是否一切都好。我不能多耽搁,我要带奥吉一起走。”

“去吧,孩子们,”她说。她要我们兄弟俩一块做事。

我们送她上了石头台阶,看她走进盲人之家。只剩下我们俩时,西蒙说,字字都很中肯,“在你开始有别的想法之前,我要你知道,我爱这姑娘。”

“是吗?从什么时候开始?”

“到现在有一阵子了。”

“可她是谁?从哪儿来的?”

他含笑对我说,“就在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她就离开她的丈夫了。那是在底特律的一家夜总会里。我有事去那儿待了两天。我跟她一起跳了舞,她说她决不再跟那个家伙多待一天了。我说,‘那就跟我走吧,’于是,打那以后她就跟我在一起了。”

“在这儿,在芝加哥?”

“当然在这儿——你以为在哪儿!奥吉,我想要你认识认识她。这该是你们互相认识的时候了。她很多时候只是一个人,因为——你能理解为什么。她对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别担心,我只对她讲了你的好话。样样都好!”他说道,挺直身子俯视我,凭着他高我一二英寸。他红光满面,像是搽了油,或者是厚颜无耻的颜色。他在回答我有关夏洛特的想法时说,“我想你不难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不太难。”

“这跟夏洛特没有什么关系。我不用对夏洛特说该怎么做。让她也去做同样的事好了。”

“她肯吗?她会吗?”

“要是她不会,那是她自己的问题了。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这个丽妮。还有我自己。”在说出“我自己”那一刹那,他的面色一凛,不知怎的,在思想上随着他的灵魂一溜下去,经过许多危险。我看不出这样的危险会是什么。我当时还不明白。不过,我被他,被他们俩给迷住了。“丽妮,这是奥吉,”他说,接着和我一起下了石级。同她相识之后,我感到十分费解,她对他来说,怎么会如此重要。

她虽然身材纤细,但确实婀娜多姿。你可以看到,在她的衣服下面,她的乳房是多么丰满——在花都里,人们把这称之为“楼台胜景”——她的天赋之美从那儿一直往下,透过丝袜也能看出。她十分年轻,她的脸上抹了厚厚的金色脂膏,浓浓的口红把嘴唇抹得向前撅出;她的眉毛和睫毛仿佛洒揉过金粉;她的头发好像也加过金粉,就像凡尔赛人似的;她的发梳是金子的,她的眼镜是金边的,佩戴的也是金首饰。我刚想说她看上去还不够成熟,但继而一想,也许这表明她对披戴着这么多的黄金,还缺乏十足的信心。也许只有某个大女人对此才能胜任。不一定是身材高大的女人,而是一个真正能经得起打扮的女人。例如一个古老的姐妹会会员,她们的那些来自亚述或克里特岛[25]的胸针和发夹,梳子和小化妆品瓶子,连同烫发钳、有了污迹的金器和出了绿锈的铜器等,全都仔细地摆在博物馆的展览橱窗里——那些圣洁的姑娘,由神父们放置到床上,等待着阿提斯[26]或别的什么人的秘密夜访,还有参加一年一度激烈的花园斗赛的少女们,情歌手们,叙利亚人,亚摩利人[27],摩押人[28]等等。这条线延续下去的有放荡浪女,宫廷情侣,阿奎丹美女,西班牙公主,法国王后,高等妓女,风流贵妇,直到现在夜总会或者豪华客轮头等舱里,那些厨师们为她们特制出最大蛋奶酥、鱼形馅饼等惊人糕点的魅力四射的女客。丽妮就属于这类女人,但是依我看来,她还不完全是。你也许认为,对这类事只要凭本能就能知道。好像这是十分容易的事!可即便如此,你又怎么知道哪种本能会占上风呢?

我觉得,丽妮好像是个非常多疑的姑娘,沿着她的鼻子,有一道像光一样狐疑不定的神情。

西蒙有事得离车几分钟。他一下车,丽妮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爱你哥哥。我对他一见钟情,而且我要爱他一辈子。”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让我握了握。“相信我,奥吉。”

这也许是真的,可是她偏要为此多下工夫,从而反而让人产生怀疑。游戏,游戏,游戏中的游戏。尽管人生如做戏,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当真的。

“我希望我们能相互了解,”她接着说,“也许你还没有意识到,西蒙可一直在关心着你哩。你就是他的一切。你真该听听他是怎么谈论你的!他说一旦你真正定下心来做事,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而我只要你把我看作一个爱西蒙的人,别对我太苛刻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因为我的嫂子吗?”

我一提到夏洛特,她听了立刻就板起了脸。不过,接着她就看出我并不是出于恶意。

可西蒙却不断提到夏洛特,这让我很吃惊。他对自己的女友说,“我不要你因为她给我添麻烦。我尊重她。在任何情况下我都决不会离开她。她以她自己的方式对我,是跟我最亲密的人。”他对夏洛特也罗曼蒂克了一番。对此,丽妮不得不加以忍受,她知道她永远无权独占他。我不由得想到,我也曾以自己的方式跟西亚和斯泰拉搞过同样的一套。用以一个来牵制另一个的办法来保护自己,这样我就不会受她们中任何一个的摆布,她们俩也就谁也不会伤害我。嘿,我懂得这一手。不信我可以打赌,这我懂。根本不是像西蒙说的那样。甚至也不是通常意义上说的,因为他跟夏洛特共同拥有财产。我曾极力向他说明这一点以警告他,可我只是使他感到惊讶。不过,我是在情况了解清楚后才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