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5/9页)

在这个时候,我怎么会把明托奇恩在土耳其浴室里对我说过的话忘记呢?我怎么会呢?

“这个坎伯兰是什么人?”我问道。

就在这时,斯泰拉从女士休息室里走了出来,我二话没说,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拥着她出了剧院,坐进一辆出租车。我们急驶回住所后,我立即大发雷霆。“我本该早就知道这当中有骗人的花样!”我对她大吼,“那个坎伯兰是谁?”

“奥吉,别生气,”她说,脸色煞白,“我本该告诉你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证明我爱你,生怕告诉你后失去你。”

“皮大衣是他送给你的吗?”

“是的,亲爱的。可是我嫁的是你,不是他。”

“还有那辆汽车呢?”

“那是礼物,心爱的。可是,宝贝,我爱的是你。”

“还有这屋子里的全部东西?”

“家具?嗨,这不过是些东西,只有你才是最要紧的。”

她渐渐地使我平静了下来。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我已经有两年没跟他来往了。”

“我不能容忍提起这些家伙,”我说,“我受不了。不该冒出这么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可是,到头来,”她哭着说,“更不好受的是我。我才是那个真正受他欺凌的人。你只不过听到这事后心里难受罢了。”

由于这事已经挑明,结果倒变得难以收场了。她老想要讲讲清楚。为了证明我没有妒忌的理由,她非要把事情的全部情况原原本本告诉我不可。我怎么也拦她不住——你知道,像她这样一个爽快、活跃、直性子的人,可不是轻易管得住的。

“是个没用的东西!”她说,“胆小鬼!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他主要是要我替他招待一下他那些商界的朋友,借这炫耀一番,因为他怕他老婆丢人现眼。”

这些话跟她享受那些东西的态度,可完全格格不入,比如对新泽西的那幢避暑别墅,赊购账户和梅塞德斯–奔驰轿车,态度就非常实际。她对于税收、保险等等之类的事非常精通,当然,一个女人懂得这些事也无可厚非。她为什么不该懂得这些事情呢?不过,我怕我得放弃我对她过去的生活那种理想的解释了。啊,算了,也不是非有一个解释不可。

“他不肯让我独立自主。要是他发现我有存款,他就逼着我把那笔钱花掉。他认为我应该无援无助。有一次,我认识的一位采伐公司的董事长打算在长岛开一家大赌场,出一万五千年薪聘我当女老板。坎伯兰听到这事后大发雷霆。”

“他什么全知道?”

“他雇了私家侦探。有关这家伙的作为,你还得好好学习哩。要是他用得着的话,月亮也会租下来。”

“我已经学会了我所要学的一切。”

“啊,奥吉!心爱的,别忘了你也犯过错。你参与过从加拿大偷运非法移民,你偷过东西,也有许多人引你误入歧途。”

行了,可有我爱她为什么她还不能满足,还不住嘴呢?她讲的那个采伐商是什么意思?她真的打算去做女老板?我常常坐在那儿对所有这种事苦思冥想,心情坏透了。就连那张椅子的扶手似乎也想刺穿我的两肋。那张花哨好玩的巴伐利亚床、那些小摆设和金黄鹂标本,一切都让我看不顺眼。我是不是又要错了?当我跟巴斯特肖一起在海上漂浮时,在小艇中我就曾想到自己一错再错。

不管怎样,我相信我们最终还是能恩爱相处下去的。我不想给人一种百分之百绝望的错误印象。事情还不至于这么糟。我不知道那位从沉睡中醒来的圣徒是谁,他仰起脸,张开嘴,诉说他那神秘的梦,梦见上帝的恩赐布满天地万物,但有些地方多些,有些地方少些。无论他是谁,对这类梦引起共鸣,实在是我的最大弱点。这是神秘的爱,就是对发生的事抱有神秘的崇拜。

在斯泰拉身上,既有一些单纯的思想,又有一些骗人的本领,一种天真的认真。她哭起来感情真挚,非常动人。可是要她改变对任何事物的看法,那就不那么简单了。比如说,我曾极力劝她把指甲留得短一些;她总是把指甲留得很长,结果一裂就裂到肉里,痛得她直哭。于是我便说,“天哪,你干吗偏要留得这么长呢!”然后拿起剪刀替她修剪一番,她乖乖地让我这样做。可事后呢,她仍把指甲留得很长。又比如,那只叫珍格儿的猫,被她宠惯得不成样子,半夜三更故意打翻台灯、盘子把你吵醒,好让你去喂它。我提出晚上应该把它关在厨房里,结果我只落得个自讨没趣。我毫无办法。

她一再说她要独立自主。

“当然,谁不想那样?”

“不,我是说我要做一些自己想出来的事情。这不单是钱方面的事。”她的意思是说,他压制她,她几乎吃尽了苦头,所以才不得不投向我,“每次他答应让我做些事,他都说了不算数。所以最后我跟他决裂了,去了加利福尼亚。我在那里认识一个曾让我试过镜头的人。我试镜头的成绩极好,所以在一部音乐片里弄到了一个角色。可是影片上映时,我讲的话全给剪掉了。我看上去像个傻瓜,只是笑,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看了试映后,我就病了。这是他利用他的权势逼制片人那么搞的。我给他拍了个电报,告诉他我从此跟他一刀两断。第二天,我突然得了阑尾炎,住进了医院,大约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出现在我的病床边。我对他说,‘你这趟旅行对你太太编了个什么借口啊?’从此我跟他就彻底吹了。”

每当听到夫妻间彼此讲起过去的婚姻和艳史,我总要皱眉头。我在这方面特别敏感。

我当然知道这是斯泰拉的苦差使。她还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远远还没有。她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来折磨记忆中的他,以此来勾起我自己的往事。

“好了,斯泰拉,你就别说了。”我终于说。

“什么好了?”她生气地说,“难道这事我连说都不能说吗?”

“可你一直在说,而且你说他比说别的任何人都多。”

“因为我恨他。他害得我到现在还背了一身债。”

“我们会把债还清的。”

“怎么还?”

“我还不知道。我打算跟明托奇恩商量一下。”

她不愿我这样做,一本正经地表示反对,可我还是去找了他。

他早已知道有关坎伯兰的一切,这一点也不使我感到奇怪。这事我们是在第五大街他的办公室里谈的。“既然你提起这事,”他说,“请恕我直言,她一直还在纠缠着他。他待她是不公平,但他现在是个老头子了,整个事情全都过去了。这对他的家庭是件麻烦事。现在已由他的儿子掌管公司,他说她威胁他们,什么也别想捞到。从法律上看,她也得不到多大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