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晚上8:30~晚上11:00 (美国中部时间) 12(第2/5页)

年轻的彼得·科克利已经把塔尼娅提醒他的话抛在了脑后:“她可满肚子都是花招儿和借口,你小心点儿。”

“你快听!”广播暂停的片刻,昆赛特太太说,“往罗马飞呢!你不觉得,尤其是对你这种聪明的年轻人来说,机场特别有意思吗?罗马呀,我那个亲爱的老公在世的时候,一直想和我一起去呢。”她拍拍双手,手里拿着一小块蕾丝手绢,叹了口气,“可我们从来没去过。”

说这些话时,艾达·昆赛特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只做工精良的瑞士手表,正转个不停。她一心想从这个穿成年男子制服的小屁孩儿身边溜走。虽然他现在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但光不耐烦还不够,他还跟在她身边呢。她得创造机会,让他从不耐烦变成麻痹大意,而且要快。

昆赛特太太并没有忘记她来这里的目的——偷偷搭上一趟飞往纽约的航班。她一直在留神听纽约航班的离港广播,5架不同航空公司的航班已经先后发出登机通知,但都不是时候。她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从这个小跟班的眼皮底下溜走。眼下,她也不知道环美航空送她回洛杉矶的那趟航班起飞之前还有没有飞往纽约的航班,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被送回去。

昆赛特太太思忖着:怎么样都比今晚回洛杉矶好。怎么样都行!哪怕……她突然有了主意……哪怕是混入飞往罗马的航班。

她有些犹豫。为什么不呢?今晚,她编了很多有关赫伯特的谎话,可有一件是真的:他们以前确实一起看过一些印有罗马风光的明信片……就算她走不出罗马机场,至少也算到过罗马了;等她最后设法到了纽约,还能跟布兰奇吹嘘一番呢。这样一来,准能把维护乘客关系的那个红头发女人气个半死,想想就觉得开心……但怎么混上去呢?刚才广播里说到几号登机口来着?是47号登机口,蓝色大厅“D”吗?对,肯定没错。

当然,那趟航班有可能满员,没有多余的座位给逃票者或其他什么人钻空子,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还有,如果是去意大利的航班,乘客得有护照才能登机,她得想办法蒙混过关。眼下,要是某趟飞纽约的航班开始广播登机……

关键是不能坐以待毙,得做点儿什么。

昆赛特太太焦急地挥挥她那双瘦骨嶙峋、布满皱纹的双手。“哎哟!”她惊呼道。“哎哟!”她的右手摸索着,揉揉那件老式高领衬衫的领口。然后,用那块蕾丝手绢轻轻擦了下嘴,低声呻吟了一下。

那个年轻人脸色有些惊慌。“怎么了,昆赛特太太?你怎么了?”

她闭着眼,然后睁开,急促地吸了几口气。“真对不起。我这会儿很不舒服。”

彼得·科克利焦急地问道:“需要我叫人帮忙吗?找医生来?”

“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这并不……”

“不用了。”昆赛特太太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可能去下洗手间就好了。我可以去吧。”

那个年轻人有些犹疑不决。他可不希望这老妇人死在他手上,不过看样子她就快不行了。他不安地问:“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对,这样就行。”他们此刻在航站楼的中心区,昆赛特太太可不想在这儿引起过多的注意。附近看热闹的人会很多。“帮我站起来……谢谢……能让我扶一下你的胳膊吗?洗手间好像是在那边。”她边走边低声哼哼唧唧的,彼得·科克利不禁焦急地看着她。她还安慰彼得:“以前也像这样闹过一次,一会儿肯定就好了。”

走到洗手间门口,她松开了科克利的胳膊。“你对我这老太太真好。不像现在很多年轻人……哎哟!”她提醒自己:装到这儿就够了,免得过犹不及。“你会在这儿等我吗?不会走吧?”

“哦,不会。我不会走的。”

“谢谢。”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洗手间里有二三十个人。昆赛特太太心想:今晚机场还真忙,哪儿都是人,洗手间也不例外。现在,她得找个帮手。她仔细地打量着四周,挑中一个穿米色套装,文秘模样的年轻女人,她似乎并不赶时间。昆赛特太太走上前去。

“抱歉,我不太舒服,你能帮我一下吗?”这个从圣迭戈来的老妇人挥动着双手,紧闭着眼睛,然后再睁开,又像在彼得·科克利面前那样演起来。

那个年轻的女士立马关心起她来。“当然可以。要我带你去……”

“不……请你,”昆赛特太太斜靠在一个洗手台旁,显然是想寻找支撑,“只想请你帮我带个话。门外有个穿环美航空公司制服的年轻人,是科克利先生。请转告他……对,我还是想让他为我叫个医生。”

“我这就去。你能撑到我回来吗?”

昆赛特太太点点头,“能,谢谢了。但你得回来……告诉我。”

“当然啦。”

不到一分钟,那个年轻女人就回来了。“他马上就去请医生。我觉得你现在得休息一下。要不……”

昆赛特太太从洗手台边直起身子。“你是说他已经走了?”

“他抬脚就走了。”

昆赛特太太心想,现在只要甩掉这个女人就够了。她再次闭上眼,又睁开。“我知道这样有点儿过分……你已经这么好心了……但我女儿还在环美航空公司旁边的正门等我。”

“你想让我把她叫过来?带她到这儿?”

昆赛特太太拿起蕾丝手绢碰碰嘴唇。“太感激你了,真是给你添大麻烦了。”

“你肯定也会这么帮我的。怎么找到你女儿?”

“她穿了一件淡紫色长外套,戴着一顶白色带黄花的小帽子。还牵着一只小小的法国贵宾犬。”

那个文秘模样的女人笑了:“挺好认的。我很快就把她带来。”

“你真是太好了。”

那个女人走后,艾达·昆赛特只等了一小会儿。昆赛特太太心想:但愿这位临时的帮手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寻找那个自己胡编出来的穿淡紫色长外套的女儿,还有那只根本不存在的小法国贵宾犬。

这位来自圣迭戈的老妇人忍不住笑了,她离开洗手间,腿脚麻利地往外走。没有人拦她,于是她很快便混入航站楼熙攘的客流中消失不见了。

现在她琢磨着,要去蓝色大厅“D”和47号登机口应该往哪儿走呢?

对塔尼娅·利文斯顿来说,此刻听到2号航班的登机广播,真让人头疼。眼下,4架环美航空的班机都要离港,但进度各不相同。作为乘客关系维护员,塔尼娅正一一与它们联络。而且,她刚刚接待了一位刚从堪萨斯城入港,让人极为恼火的乘客。

那位乘客语速很快,气势汹汹地抱怨航空港员工搬运行李时极不小心,把他妻子的旅行皮箱弄坏了,箱子从传送带上出来的时候裂了一条缝。塔尼娅并不相信他说的话——那条缝不像是新开的——但还是提议当场解决他的诉求,赔偿他现金。环美航空和其他航空公司一样都会这么做。但具体说到赔偿金额,双方各执一词。塔尼娅觉得35美元赔他的皮箱绰绰有余,那名乘客却坚持要她赔45美元。最后两个人各让一步,40美元了事。但那位乘客却不知道,其实乘客关系维护员有权动用60美元解决恼人的索赔纠纷。就算怀疑他有心欺诈,航空公司也觉得马上花钱了事比双方僵持不下来得划算。按理说,如果行李有破损,在值机柜台办理托运的票务员应该会发现,但他们其实很少有人注意。因此,了解内情的乘客有时会用这种方法把破旧的行李箱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