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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以为,他拥有的饭店至少得有50家吧。”

“事实是,他一无所有。他的名字叫赫勃·费希尔,推销大宗罐装品那一类的东西。他咄咄逼人、好吹嘘,总是能把你说得天花乱坠,驳得你哑口无言。但是,他懂得饭店经营,熟悉饭店事务,还认识那里大多数的人,因为他要向饭店推销他的产品。”

牡蛎盘子撤下去了,他们的服务员,在红衣领班的协助下,把热气腾腾的比目鱼摆到了两人的餐桌上。

“我都不敢吃,”克丽斯汀说道,“此种美味只应天上有吧。”她尝了一口绝味多汁鱼。

“哇喔!太好吃啦,天上也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也许是在回味,好几分钟后她才又说道,“跟我说说费希尔先生吧。”

“嗯,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一个嘴上英雄,酒吧里,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真正改变我想法的是康奈尔大学的一封来信。来信通知我去斯塔特勒酒店管理学院参加面试,结果竟然是,他们乐意给我提供奖学金,并且是从高中开始就去那儿就读。直到后来我才发觉,应该是赫勃死缠烂打,央求饭店的一些人推荐我上学的。我想他真是一个推销皇帝。”

“你只是推测!”

彼得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我从来就没十分肯定过,我欠赫勃·费希尔很多。不过,有时我也怀疑,是不是那些人为他所做的,包括给他生意,也只是为了摆脱他而不得已为之的呢。”

我在康奈尔安顿下来以后,就见过他一次。我试着想要感谢他——就像我一直尝试着去喜欢他一样。可无论是表示感谢还是示好,他都没有给我机会,只是不断地吹嘘着他做过的大买卖,或是即将促成的大生意。然后他就说,都进名校了,应该置办一身好行头才对——他说得倒没错,接着就非要借给我200美元。这笔钱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个大数目,因为后来我才发现,他所得的销售佣金少得可怜。我是分期将这笔钱偿还给他的,通过邮寄支票的方式,可是大部分钱他都没有兑现。”

“这是一个奇妙的好故事。”克丽斯汀听得入神。“为什么你不再见他了呢?”

“他死了,”彼得答道,“我试着联系过他好几次,可都没成功。后来,大约一年前吧,我接到了一位律师的电话,通知我去他的葬礼——很显然,赫勃没有家人。葬礼那边,我们一共8个人,都是他用同样方法帮助过的。可让人诧异的是,以他吹嘘的秉性,他却从来没把我们各自的事讲给其他人听。”

“我想哭,”克丽斯汀说。

他点点头。“我知道,我当时也想哭。我想我应该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到底学到的是什么。也许就像一些人为你设置了一个巨大的障碍,一直都期盼着你能冲破障碍、冲破极限,可只有当你成功地做到之后,你才能真正地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克丽斯汀安静地轻啜着咖啡——两个人商量后都没有点甜点。最后她问道,“我们真的知道我们到底需要什么吗?”

彼得想了想,“我觉得不完全是。可我知道,有一件事我想要干成,或至少差不多有那么一件事。”他示意服务员过来结账。

“说来听听。”

“光说说怎么行,”他说着,“我会让你看到的。”

布伦南餐厅之外,两人短暂驻足,好让自己适应一下刚从里面的凉爽来到外面感受温热的过程。城市似乎比一个小时前安静了一些,四周的灯火也熄灭了一小部分。法国区的夜生活义无反顾地涌向了其他区域的欢乐场。拉起克丽斯汀的胳膊,彼得带着她斜穿过皇室街,在圣路易斯街西南方向的街角停下脚步,向正前方肃穆凝望。“这就是我想要办成的那件事,”他郑重其事地说着,“一件至少和这差不多的,或许还要好。”

典雅的栅栏露台和雕花的铸铁立柱下,闪烁的煤气灯,一股脑儿地把白光和黑影,一起或映照或投射在奥尔良皇家饭店灰白色的传统门脸上。透过拱形的直棂窗,琥珀色的灯光荡漾流出。一位门童头顶宽檐药盒帽、身着亮丽的金色制服,在门前的步行道上踱来踱去。高高在上,微风忽至,旗杆之上,旌旗扯索,噼啪作响。一辆出租车驶近停下,门童连忙一路小跑打开车门。女人高跟鞋的踢踏声伴着男人爽朗的大笑由外而内,回荡四周。车门砰地关闭,的士扬长而去。

“相当多的人,”彼得说道,“认为奥尔良皇家饭店是北美最好的饭店。你认不认可这种评价倒没关系,关键是,它向世人展示了一家饭店到底可以做得多好。”

他们穿过圣路易斯街,朝奥尔良皇家饭店走去,那里以前就是一家传统饭店,是土生西裔克里奥尔人的社交中心;后来,就成了奴隶市场,内战时又变为医院和州议会的所在地,现在又建成了一家饭店,算是一场轮回吧。彼得兴致勃勃地跟克丽斯汀说着话,总是觉得说不够。“它们博采众长,抓取一切元素为其服务——历史、时尚、现代工厂,还有想象力。这幢新建筑是请了新奥尔良的两家建筑公司合力打造的——一家博古,一家通今。它们用眼前的奇迹向世人证明,你可以建造出一幢生机勃勃的现代建筑,却不遗失那些古老的优秀个性。”

那位门童看到二人便停下踱步,上前打开大门,两人优哉地跨门而入。一进门,视线正前方直冲眼球的,就是两尊巨大的黑人雕塑,年复一年地守卫着通往前厅漫步走廊的白色大理石楼梯。“有趣的就是,”彼得兴致不减,“虽然这里个性鲜明、颇具特色,可是奥尔良皇家饭店却是一家连锁饭店。”他还特意加了半句,“非柯蒂斯·奥基夫之流。”

“我看也差不多吧?”

“那可是任重而道远呢,而且现在我还后退了一步。我猜你知道吧。”

“知道。”克丽斯汀直言不讳,“但你一定会的。我赌1000美元,有朝一日,你一定得偿所愿的。”

他“惩治”地紧握了一下她的胳膊。“你要是有那笔钱,还不如买点儿奥基夫饭店的股票呢。”

他们俩顺着饭店的前厅悠闲地走着。前厅以白色为基调,由白色大理石镶砌而成,辅以仿古白挂毯装饰点缀,香橼、柿子绣于白锦,凸显异色。两人欣赏赞叹一番后,便从皇室街的大门信步而去。

这一对在法国区悠然自得地逛了一个半小时——驻足典藏厅,忍着窒息的闷热,和摩肩接踵的人们挤在长凳上,聆听着最纯净的迪克西兰爵士乐;享受着杰克逊广场相对的清凉,品啜着河边法国风情夜市的咖啡,以批判的眼光审视着充斥新奥尔良的糟糕艺术;后来,又小憩于“姐妹花庭深”小店,在满是星光、柔灯、彩带的树下,啜饮冰镇薄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