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9页)

显而易见,他被逐出了天堂,不过好几年之后他才完全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他父亲一直秘密支持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是地下运动的头目。父亲被人出卖,在一次警方突袭行动中遭射击身亡。他们家的别墅和花园也被以色列人炸毁,之后母亲也自杀了。

亚布里尔成为恐怖分子的确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他的亲戚和当地学校的老师都教育他要仇恨所有犹太人,但是他们的教化却不甚成功。他仇恨的是自己的真主,因为要不是他,儿时天堂般的日子不可能说没就没。十八岁,他把父亲的那本《古兰经》卖了一大笔钱,然后去贝鲁特上大学。在大学里,他把大部分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两年以后,他成了巴勒斯坦地下组织的成员。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成为地下运动中屡立奇功的一员猛将。不过争取民族自由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真正的目标是寻求内心的平和。

此时此刻,就在藏身地的庭院里,罗密欧和亚布里尔用了两个多小时把行动计划的每个细节又过了一遍。罗密欧不停地抽着烟,有一件事情令他不安。“你觉得他们会放了我吗?”他问道。

亚布里尔柔声说:“到时候他们要交换我手里的人质,怎么会不放你呢?相信我,你在他们手里比我在舍哈本可安全多了。”

黑暗中,他们最后一次拥抱对方。复活节之后,两个人将再也不会见面。

也是在受难日这天,总统弗朗西斯·埃克萨威尔·肯尼迪召集智囊团中的几名高级幕僚和自己的副总统开了个会,并向他们宣布了一些令人不快的消息。

他是在白宫的黄色椭圆办公室和这群人会面的,这是他最喜欢的房间,虽然不如著名的椭圆办公室名气大,但是更宽敞,更舒服。黄色办公室更像一间起居室,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待着,享用英式茶点。

大家已经在办公室等了一会儿,看到特勤保镖引领着总统走进来,便纷纷起身迎接他。肯尼迪挥挥手,让大家坐下,同时告诉保镖到房间外面等着。眼前这情景有两点让他心里不快。头一件,按照规矩,他得以个人名义命令特工保镖离开房间。次一件,出于对总统的尊敬,副总统得站着。他之所以感到不快,是因为副总统是个女的,唉,社交礼仪此时就要服从于政治礼仪了。副总统海伦·杜·普雷比他还年长十岁,但仍然相当美丽。她不仅通达世故,而且颇具政治智慧。当然,他就是看中了这几点,才不顾民主党内几位头面人物的反对,将其招至麾下,成为自己的竞选伙伴——这样出色的人还得站着,他更觉得不舒服。

“行了,海伦。”弗朗西斯·肯尼迪道,“我进房间的时候,你就不要站起来了。现在我得给每个人倒茶,以免显得我太狂妄。”

“我想以此表示感激之情,”海伦·杜·普雷说,“你叫副总统来参加你和幕僚的会议,我个人理解是因为总得有人收拾杯子碟子。”两人大笑,但其他幕僚都没有笑。

暮光中,罗密欧在庭院里抽了最后一根烟,他的目光越过石头围墙,看到了罗马一座座教堂的圆顶。然后他走进房间,该给手下交代任务了。

安妮在这个团伙里负责管理枪械,她打开一个巨大的箱子,分发武器弹药。有人在起居室的地板上铺开一条肮脏的床单,安妮把擦枪用的润滑油和破布搁在上面。他们准备一边擦枪上油,一边听罗密欧介绍情况。他们边听边提问,还把一些动作预演了一下,花了几个小时。安妮把行动服装发下去,大家纷纷拿衣服开起了玩笑。最后,全体人员坐在一起吃了顿饭,是罗密欧和几个男人一起准备的。他们喝着开春的葡萄酒,干了几杯,预祝行动成功,然后其中几个人打了一个小时的牌,才各自回到房间。他们不用派人站岗,为了安全起见,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武器搁在床头。不过,他们还是都睡不着。

安妮敲响罗密欧的房门时,已经过了午夜,罗密欧还在看书。他刚让安妮进屋,她就将他正在看的那本《卡拉马佐夫兄弟》一把扔在地上,不无鄙视地说:“你又看这本烂书了?”罗密欧耸耸肩,笑道:“这个作家很有趣,他书里的那些人物,就像意大利人一样努力装得一本正经,我觉得特别来劲。”

他们三下两下就脱了衣服,一起仰面躺在脏兮兮的床单上。他们浑身紧绷,并不是因为性冲动,而是出于某种莫名的恐惧。罗密欧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安妮则闭着眼睛。她躺在罗密欧左边,用右手慢慢地、轻轻地给罗密欧手淫。他们的肩膀略略靠在一起,但是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没有接触。罗密欧勃起了,她的右手动作没停,同时用左手自慰。他们全程都节奏缓慢,其间罗密欧还犹犹豫豫地伸手摸了摸她小小的乳房,但是她像孩子一样一脸痛苦,紧紧地闭上眼。此时她右手攥得更紧、更加有力,撸动的节奏乱了,变得疯狂。罗密欧高潮了,黏糊糊的液体流得她满手都是,此时她也进入高潮,眼睛猛地睁开,瘦小的身体似乎要蜷缩到空气当中。她抬起身,转向罗密欧,好像要吻他,但是忽然又低下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一直到全身不再抽搐。然后她表情淡定地坐起身,在肮脏的床单上擦了擦手。接着,她从大理石的床头柜上拿起罗密欧的香烟和打火机,开始抽烟。

罗密欧走到卫生间里,把一条毛巾弄湿。然后他回到安妮身边,先给她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自己的。他把毛巾递给她,她接过来擦了擦两腿中间。

执行另外一次任务时,他们也这么干过。罗密欧明白,这是安妮唯一能够接受的亲昵方式。她的独立意识非常强,因此,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进入她的身体。他也曾建议用口交或者舐阴的方式,但是安妮觉得这仍然算是某种形式的妥协。刚才他们采取的方式既满足她的需要,又不会背叛她坚持独立自主的理想。

罗密欧端详着她的脸,这张脸现在不那么严峻了,目光也柔和许多。她真年轻,他想,她怎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这么无情呢?“今晚你想和我一起睡吗,就当作个伴?”他问。

安妮掐灭香烟。“不,”她说,“我干吗还要跟你睡一起?我们不是已经满足了嘛。”她开始穿衣服。

罗密欧开玩笑道:“你走之前至少可以说两句软话。”

她在门口站了一站,转过身来,此时他还以为她会回到床上来。她微微地笑着,他第一次感觉到,她是一个可以去爱的女孩子。然后她好像踮起了脚尖:“罗密欧,罗密欧,为何偏偏是你,罗密欧?”她把拇指放在鼻尖上,冲他做了个鬼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