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4.still be a lady/girls can't do[1](第2/4页)

跃入我眼帘的理应是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但我还是刹那间就认出她脸上那熟悉的相貌特征。

恰如一瞬间我发现找错了人的答案一样。说她变得俊俏,轮廓却还非常分明,只是变得妖冶了。在那妖冶的形象背后,有着我所熟悉的荣子的面影,就好像用铅笔淡淡描绘出来的素描一样。

“好久不见。”我在她面前坐下,“你近来怎么样?怎么变得这么阔气?”

“是吗?”荣子微微地笑着,“我没有变啊!反而是你变了呀,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我不是指你头发剪短的缘故,你给人的印象和以前完全不同啊。”

“你不是说我已经变得漂亮了吧。”我试着问。

“不是。我不是指这个。”她依然一副认真的表情,“我不是指成熟……蜕皮?有这个说法吗?”

“最近人们常说这样的话,是脱胎换骨的意思吧。”我回答。我很想见一见不久前还有着和我同样面容和记忆的“我”。

“不说了,我们喝点什么吧。”荣子莞尔一笑。她那涂得鲜红的嘴唇闪着红光,像是一个仿制品,嘴唇的两端猛然间形成一个拱形。

“我果真有些像是接客的吗?”荣子这样问我。于是我用力地点点头。

“到了这样的年龄还像大学毕业刚当上公司职员时那样彻底改变外貌的人,也只有接客的吧?”

“就是嘛!要买西服也是打工时能穿的洋装啊。”

“呃,你真的在接客?”

“只是经常陪陪客人吧。”

“你辞职了?”我吃惊地问。

她通过父亲走后门在一家大公司里供职,却成为第三者,和上司陷入恋情不可自拔……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后有关她的信息,是听她自己说的。岁月果然无情,今非昔比,一切都在发生变化。

“因为这件事,我早就辞了。”荣子笑着竖起大拇指,表示“顶头上司”的意思。

“你父母知道吗?”

“能让他们知道吗?他们都还一无所知呢!如果败露的话,他们和我脱离父女关系还不算完呢,所以我不是因为东窗事发待不下去才辞职的,那样的话他们会宽容我的,对我辞职的事,他们也不能指责什么吧。”

“你们还在交往?”

“是啊。”

“你喜欢他吗?”

“嗯……开始的时候是吧,但现在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还没有找到其他喜欢的人,何况我也大了,再说我认识了许多酒店里的人,尽管很无聊,还能找到工作吧。和他在一起,比和其他人在一起时开心啊。”

“你会一直陷下去的。”

“是啊。”她露出很从容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和年龄相差悬殊的男人交往,能够和睦相处,还能受到疼爱,她感到非常满足。

暂且不说这样的事情是好是坏,只要没有烦恼,这就首先能让人感到安逸。最近就常常有人起初还强颜欢笑,刚刚开始喝一些酒就突然痛哭起来,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也许是因为到了这个年龄的关系。

然而,荣子还是像以前那样,懒散中透着一种优雅的气质。

昂贵的大耳环,高跟皮鞋,充分显示身体曲线的套装,卷发呈和缓的波形,光泽的头发一直垂披到下颌,短而性感的白嫩的手指。她身材瘦小,却装饰得完美无缺。

在我的印象中,她是我的同学,温文尔雅,待人温和,身着价格昂贵却不起眼的衣服,风仪秀整,秉性爽直,天真烂漫,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她生活优裕,从小没有尝到过贫寒的滋味,所以身上总有着一种颓废的氛围,不愿意付出艰辛和努力,动辄打退堂鼓,爱虚荣,喜欢张扬,嗓音娇美,长长的诱人的睫毛,挥金如土,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做大龄男人的情人……

凡此种种,当时的一切隐含着她之所以今天会是这副模样的根源。这是毫不足奇的。

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令我感到索然的是,看见她进化之前身上的那种不协调的洁净感已经失去,油然产生了一种伤感的情绪。

我这么想着,硬是将头脑中怀念的感觉赶走。

我决定对她不作评价,也不去猜测,今天先和她快快活活地喝酒。

“朔美,你怎么样?”荣子突然问,“嗯……听说你头部受伤,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感情上放不开?”

“不是的,只是摔了一跤。”我说道,“这是一种考验啊。我从来没有想到,只是摔了一跤就差点儿死去。”

“幸好现在没事。为什么不和我联络啊,我都没能去探望你。”荣子埋怨道。

“我全都忘记了呀!大家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好长一段时间,记忆极其混乱。”

“不要说得那么轻松呀。这不是大事吗?你已经全好了?和平常人一样了?”荣子吃惊地说。如果把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缓慢过程突然汇总起来用一句话来问,就会是这种口气吧。对我来说,发生那起事故时和事故以后,感觉就好像眼睛看不清楚,里面放着隐形镜片一样。

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情,我却还我行我素地活着,直至有一天会死去。这是一种生活的流程,我很自然地融进这样的流程里。所谓的“日常”,它的容量竟然如此之大,大得可怕。

“几乎已经痊愈了。我还要去医院接受检查,但已经一切都正常了。”我回答。

“你说的头脑混乱,是指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是啊。当时,就连母亲的长相我都认不出来了,我自己也吓坏了。像植物人一样,甚至还有过轻生的念头。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记忆已经渐渐恢复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连自己都不能预料到。”

“真是无法预料啊。”我说道。

荣子忽然神秘地问:“连恋人的长相,你也忘了?”

“这个嘛……”我决定第一次公开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的、颇有震撼力的新话题,“如果是恋人的话倒好了……我那个死去的妹妹的恋人,偶然见过一面,不知不觉就有了关系。”

“怎么回事啊?你就连他是真由的恋人都忘记了!”荣子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