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第3/4页)

他又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我说:“啊,不,我现在受雇于约翰法拉戴先生,这位美国绅士从达林顿家族手中买下了那幢房子。”

“啊,那么你就不可能认识那位达林顿勋爵了。真想不到刚才我还想打听他长得什么样。他曾是什么类型的家伙。”我告诉那人,我必须继续赶路了,而且特别强调地感激了他的帮助。总而言之,他是个和蔼可亲的小伙子,他不嫌麻烦地引导我把车倒出了大门。在我即将离去时,他俯下身来再次提议我务必去参观一下那个当地的池塘,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如何才能找到那池塘。

“那是个美丽的小景点,”他又补充道,“如果没看见那池塘,你肯定会后悔莫及的。事实上,上校这会儿正在那儿钓鱼呢。”

福特轿车似乎恢复到最佳状态,由于所谈及的那个池塘偏离我的主要路线并不远,我决定采纳那勤务兵的建议。他所指的方向似乎是相当清楚的,可是在我把车开出公路干线试图沿着他所指的方向行进时,我却发现在那些狭窄、转弯抹角的小道上迷失了方向,那些小道与我曾第一次嗅到那令人惊恐的气味的那段路十分相似。有时,道路两旁的树木是那么的浓密,竟然将阳光完全遮挡住了,于是你的双眼便不得不竭力去适应耀眼的阳光和阴暗的树阴瞬间交替所造成的反差。不管怎样,经过一番搜索之后,我终于发现了指向“莫蒂默之池塘”的路标,而实际上我竟然在半小时多一点之前就曾经过这个地方。

那时,我感到尤为感激那位勤务兵,除了帮助妥善处理好福特轿车发生的问题之外,他还让我发现了这么一个最迷人的地方,否则的话,要找到这样的景点是完全不可能的。那池塘并不大方圆也许不过一英里左右,只要站在任何一突出部位,便可将其整个景色尽收眼底。那儿完全处于万籁俱寂的氛围之中。池塘四周种满了树,紧密相挨的树木恰好在池边撒下了怡人的阴影,水中四处那一丛丛高大的芦苇和宽叶香蒲划开了水平面,亦划开了天空留在静静水面上的倒影。我所穿的鞋袜并不是能允许我自由自在地沿池边行走的那一类从我当时所处的位置,我甚至发现那条步行小径渐渐消失在一片深远的泥沼之中然而我要说的是,这恰好就是池塘之魅力所在,因此刚到那儿时,我确实非常想沿着池塘周边走一走。正是想到在如此的探险中那种种可能降临的麻烦,亦是考虑到那样做势必毁坏我的旅行服,才使我聊以自慰地就坐在那儿的一条长椅上。于是,我就那么坐着,足有半个小时之久,注视着静静端坐在水边不同位置、手持鱼竿的各色人物的进展。坐在那个位置,我可以看见大约有十几位钓鱼者,可是那强烈的日光以及那低垂的枝叶所形成的树阴使我无法清晰地分辨出其中任何一个人来。我便不得不放弃那小小的游戏我曾一直期望猜测出那些钓鱼人中究竟谁是那位上校,在其住宅我曾接受了那么有用的帮助。

毫无疑问,正是周围那静谧的氛围,才使我更为透彻地去思考在过去大约半小时内所闯入我脑海的那些念头。说实话,要不是置身于当时那宁静的环境之中,也许我并不会进一步地考虑在与那位勤务兵相遇时我所表现的言行举止。也就是说,我也许并不会进一步考虑为何在那时我曾给人予明显的印象,即我从未被达林顿勋爵雇用过。确实,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毋庸置疑。那勤务兵曾问过我:“你的意思是说你曾的确为那位达林顿勋爵工作过吧?”而我的回答只能意味着并没有那一回事。这件事只能简单地表明,在那一刻一种莫明其妙的怪念头突然控制了我,可是这几乎又不是一种令人信服的方式去解释我那显然稀奇古怪的行为。我现在不管怎样都得承认,与那勤务兵发生的那段插曲并非首次表明这种情况;可毫无疑问,这件事是与几个月前韦克菲尔德夫妇来访期间所发生的情况有着某种联系,尽管我对其本质还不十分清楚。

韦克菲尔德夫妇是美国人,他们在英格兰定居,据我所知,是在肯特郡某地已大约有二十年。因为在波士顿上流社会圈内他们与法拉戴先生曾结识了不少共同的熟人,有一天他们便来到达林顿府作短暂访问,计划留下来吃中餐而在午茶之前离开。我此刻所提及的那一次也仅仅是在法拉戴先生已住进府内的数周之后,那一次也正值他对所购买的房产的热情处于高峰时期;因此,韦克菲尔德夫妇逗留的大部分时间都由我的主人领着他俩对所有的房屋进行了一次或许是毫无必要的全面参观,这还包括所有用防尘布遮盖的区域。不管怎样讲,韦克菲尔德夫妇如同法拉戴先生那样对参观府内显得尤为热心,而且在我忙于工作的同时,我都时常听到他们无论到达府内任何一处都会发出形形色色、独具美国特点的兴高采烈的惊叹声。法拉戴先生从房屋的顶楼开始了那次观光,而在他将客人们带下来去参观一楼房间内那堂皇的陈设时,他似乎已处于欣喜若狂的境地,他时而指点着那檐口和窗框的细部,时而又手舞足蹈地描述在每一个房间内“那些英国贵族们过去曾干了些什么。”尽管当时我丝毫也不曾有意去试图偷听,可我却无法不听到他们谈话的主要内容,而且对我主人知识之广博深感吃惊。除了偶尔其言行不甚恰当而外,他对英国的传统和习惯表现出极其深厚的激情。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韦克菲尔德夫妇特别是韦克菲尔德太太对我们国家的传统习惯也决不是无知的,这可从他们许多的谈话中得知,他们毕竟也是一幢颇为壮观的英式住宅的所有者。

正是在那一次观光府内房屋建筑过程中的某一时刻我正穿过门厅,我当时以为那一群人已走出屋外去探察庭园了我突然看见韦克菲尔德太太还待在一楼,她正仔细地观察着通往餐厅的那个用石头彻成的拱门结构。在我经过她身旁时,低声地说了声“对不起,夫人”,她转过身来说:

“啊,史蒂文斯,也许你才是能给我作出解释的人。这个拱门看起来建于十七世纪,可它只是在最近才修建起来的,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也许就是在达林顿勋爵的时代才修建的,对吧?”“这有可能,夫人。”“这的确非常漂亮。但可能这只不过是一件几年前才弄出来的仿古之作。难道不可能吗?”“我无法肯定,夫人,但肯定是可能的。”接着,韦克菲尔德夫人降低嗓门说:“那告诉我,史蒂文斯,这位达林顿勋爵是什么样的人?推测起来,你肯定曾为他工作过。”“我没有,夫人,绝对没有。”“哦,我还以为你肯定为他工作过呢。很奇怪我为何有那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