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第4/15页)

“啊,真的吗,肯顿小姐。能容许我问问具体是什么吗?”“史蒂文斯先生,这的确非常有趣。非常有趣的是,你对她曾是那么的不抱希望。因为利萨是个漂亮的姑娘,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而且我已注意到你对职员中漂亮的姑娘们都抱着一种奇怪的反感情绪。”

“肯顿小姐,你自己完全清楚你正在胡说八道。”“哈哈,可我已注意到了这一点,史蒂文斯先生。你不喜欢雇员中有漂亮的姑娘。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史蒂文斯先生害怕受到诱惑?也可能是我们的史蒂文斯先生毕竟是血肉之躯,他并不能完全自持?”

“真有你的,肯顿小姐。假使我认为你所说的话中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道理,我也许会耐着性子和你一块对此讨论一番。可实际情况是,在你喋喋不休之际,我想我只会考虑其他问题。”

“啊,可为何那种心虚的笑容还挂在你的脸上呢,史蒂文斯先生?”

“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心虚的笑容,肯顿小姐。而我只是稍微对你胡说八道的惊人本事感到好笑罢了,仅此而已。”

“史蒂文斯先生,你脸上显露的就是有点心虚的笑容。而且我已注意到你是如何难以忍住不去看利萨的。为何你当时那么强烈地拒绝她,这一点现在开始变得非常清楚了。”

“肯顿小姐,我的反对意见当时是很有根据的,对此你是再清楚不过。那姑娘第一次上我们这儿来时,她是完全不合适的。”

当然啰,你应该理解得到,我们从未在职员能听及的范围内以如此的语气来交谈的。可正是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们一起喝可可饮料的那些夜晚,尽管本质上仍属工作性质,可我们都倾向于为这类毫无恶意的谈话留有余地有人会说,这种方式确实可以大大缓解白天的辛劳所导致的紧张情绪。

利萨曾和我们一起呆了大致八九个月在此期间我基本上已忘记了她的存在可她突然和那位副男管家一块儿从这府里消失了。今天看来,对管理大户人家的任何男管家来说,这类事情当然是其生活的组成部分,而且总让人极其烦恼,可你又得学会去接受。事实就这类“月夜”不辞而别的事件而言,他们的这次行动还算比较文明的。除了一点食物而外,那一对并不曾拿走任何属于这府内的财物,不仅如此,他俩都留下了一封信。那位副男管家,其姓名我已不再记得,他直接给我留了一张短笺,大致内容是这样的:“请别以太苛刻的态度来评价我们。我们相爱并将要结婚。”利萨直接写给“女管家”的信要长得多。在那两位失踪后的那天上午,肯顿小姐把这封信送进了我的配膳室。据我的回忆,信中以许多拼写错误的单词和不合语法的句子描述了那一对之间的爱是如何的深厚;那位副男管家是如何的了不得;等待着他俩的前途又是多么的美妙。我还能记得,信中一行大意为:“我们没有钱但谁会在乎我们有爱谁还想要其他我们相互拥有那就是任何人都的确想拥有的一切。”那封信尽管长达三页纸,可丝毫不曾对肯顿小姐曾给予那姑娘的极大关照表示感激,也不曾对使我们大家失望而感到懊悔。

很明显,肯顿小姐特别地心烦意乱。正当我迅速地看着那女人的信时,她坐在摆在我面前的桌子旁,目光低垂,盯着双手。说实话她的这副表情让人感到非常难于理解我还真的想不起曾见过她比在那天上午更为失魂落魄了。当我把那封信放在桌子上时,她说道:

“唉,史蒂文斯先生,看来,过去你是正确的,而我却错了。”“肯顿小姐,你完全不必自寻烦恼,”我说道,“这类事情经常发生。而我们这样的人的确是无法去防范这种事情的。”

“史蒂文斯先生,我过去是犯了错误。我现在就得承认。你一向是对的,而我是错的。”“肯顿小姐,我真的没法同意你。你确实在那姑娘身上创造了奇迹你对她的管理曾许多次证实了:实际上,我才是那犯错误的人。说实话,肯顿小姐,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也可能会发生在任何雇员身上你过去对她所做一切是十分了不起的。你可以有任何理由为她而感到失望,可是却毫无理由认为你自己应承担任何责任”。

肯顿小姐始终看起来很沮丧。她深沉地说道:“史蒂文斯先生,谢谢你这样讲。我真的非常感谢。”而后她倦怠地叹一口气:“她真是愚蠢透顶。在她面前本该有一番真正的事业。她是有能力的竟然有那么多像她一样的年轻女人抛弃了她们的机遇,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俩看了看摆在我们之间的桌子上的那些信纸,而后肯顿小姐在一种令人烦恼的气氛中将其目光移开。

“一点不错,”我说,“正如你所说,这简直是自暴自弃。”“太愚蠢了。那姑娘注定会后悔莫及的。假使她能坚持的话,那摆在她面前的应是幸福的生活。一两年之后,我可以使她胜任某一小住宅里女管家的职务的。史蒂文斯先生,也许你认为那是太牵强附会了,可你瞧瞧,仅在几个月之后我就使她发生了多大的变化。现在倒好,她把这一切全抛弃了。我真是徒劳一场。”

“她真是愚蠢透顶。”我开始把面前的那些信纸收拾好,考虑可以把它们存档以作参考。可在我这样做时,我又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肯顿小姐是否打算由我保管这封信,或者她自己是否想保留,于是我又把那些信纸放回摆在我俩之间的桌子上。可这时,肯顿小姐看上去心不在焉。

“她肯定会追悔莫及的,”她再次说道,“简直太愚蠢了。”

看来我在某种程度上已沉湎于回忆这些往事。这可绝对不是我的意图,但这样做可能也并非坏事,至少我已避免过多地考虑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事情我相信,这些事情现在已最终自我了结了。应该说明的是,这最后的几个小时一直是非常难熬的。我此刻住在属于泰勒夫妇的这所小舍的阁楼里。也就是说,这是一所私人住宅;而这间由泰勒夫妇出自好心供我今晚使用的小屋曾为他们的长子居住,他早已长大成人,现居住在埃克塞特。这间小屋主要是用厚实的桁条和椽木构筑而成,地板上也未铺着大地毯或是小块的地毯,可整个气氛仍是非常的舒适。很显然,泰勒太太不仅为我整理好了床铺,而且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除了在靠近椽木之处有几张蜘蛛网而外,几乎看不出这个房间许多年来未曾有人住过。至于泰勒夫妇俩,我已弄清楚,从二十年代起他们就一直经营村里的蔬菜水果店,直到三年前才退休。他俩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尽管今天晚上我有一次曾提出要酬谢他们的殷勤好客,可他们却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