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2页)

这时李曼手边的电话响了,接起来,章百合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像百灵鸟一样动听:“妈,我在楼下,还没吃晚饭吧?太好了,我下午去南市场的新华书店,顺路在‘满堂春’买了几屉您最爱吃的蟹粉小笼包,现在还热乎呢,这就给您送上来。”

李曼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眉开眼笑地说:“这孩子,自己还跟父母伸手要钱呢,食堂伙食又差,却惦记着给我买吃的。”又感叹说,“到底是女孩贴心,快上来吧,我叫萧山盟到楼门口接你。”

萧山盟隐约听见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的两人对话,诧异地问:

“百合怎么管你叫妈?”

李曼认真地说:“忘告诉你了,我昨天认百合当干女儿了。哪天摆个酒席,知会亲朋好友,往后,她就跟我亲女儿一样。”

萧山盟后来找借口拒绝了章百合的聘请,没有出任文艺会演的手语教练。章百合似乎有一副难得的好脾气,表示惋惜之余,并没有对萧山盟产生丝毫不满情绪。她从市聋哑学校请到了教练。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她先后几次登门向萧山盟请教排练中遇到的问题。节目成型以后,又邀请萧山盟到现场观看,请他指出节目的不足之处。

章百合的才华在文艺会演中得到充分发挥。她集创意和导演于一身,奉献了一台既具有观赏性又感人至深的手语节目,赢得雷鸣般的掌声,以高分获得景海大学文艺会演一等奖。这是她作为系学生会文艺部长最光彩夺目的一天。

她登台领奖时,特意提到萧山盟的名字,感谢他对节目的全程关注和无私帮助。

李曼和萧逸都到场观看了文艺会演。百合在镁光灯下接过奖杯时,李曼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内心深处有一种母亲的骄傲在膨胀和蔓延,仿佛台上站着的,是她长大成人的亲生女儿。

李曼兑现承诺,摆了一桌酒席,正式确认百合的干女儿身份。邀请的客人不多,除了亲戚,就是几个过从甚密的至交好友。百合的父母没有出席,却通过快递送来鲜花。百合的父亲是个文人,特意撰写一篇骈四俪六的贺词,说李曼和百合虽无血脉关系,却情胜母女,堪称人间佳话,他和百合母亲万分感谢李曼一家对百合的悉心照料,以后两家交好,血浓于水,情谊绵长。贺文虽稍嫌卖弄,但功底确实了得,洋洋数千言,文采斐然,为宴席增色不少。

锦书也在被邀请之列。她坐在萧山盟身旁,安静地看着百合像蝴蝶般在席间穿梭,笑颜如鲜花般绽放,亲昵地称呼李曼“妈妈”,喊萧逸“爸爸”,率性自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有一瞬间,锦书感觉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像在做戏。恍惚中,所有人都笼罩在轻烟薄幕里,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看不清真实模样。人间真情只有一种面目,假意却有千万种伪装,谁人有足够的智慧分辨?

她下意识地拽住萧山盟的袖子,贴近他的肩膀。那是一副虽然年轻却有担当、虽不壮硕却有力量的臂膀,让她心里坦然了许多。

百合似乎没留意他俩,又似乎若有意若无意地往这边瞟了一眼。她自始至终都在笑着,但笑容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让锦书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