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临安夜宴(第6/11页)

“乌娘子。”芸奴没有理她,焦急地问,“您这件衣服是从哪里得来的?”

乌玲珑以为她是来恭维自己的,得意地笑道;“这可是件宝贝,叫淡月流星衣,自然是花重金购来的。”

“请您快脱下来。”芸奴抓住她的胳膊,乞求道,“这是不祥之物,穿之不祥啊。”

乌玲珑大怒,将她推开:“放肆!你不过是个丫鬟,也敢对我无礼!金兰,把她赶出去!”

金兰自然乐得上来撵人,芸奴急道:“乌娘子,求您听我说,这件衣服……”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门外有低沉的男声道:“穿淡月流星衣的人在里面吗?”

芸奴脸色骤变,强行剥下乌玲珑的衫子,披在自己身上,大声道:“穿淡月流星衣之人在此。”

门蓦地开了,飘进来两个身材高大衣着怪异的人,手中拿着锁链,面目模糊不清:“你私穿云华夫人的淡月流星衣,已触犯天条,按律当打入无间地狱,随我等走吧。”

云华夫人?她依稀记得自己在某本古代笔记小说里看过,云华夫人本名瑶姬,是西王母的第二十三个女儿。

这件衣裳,难不成还是神仙之物?

等等,南华真人这名字也很熟,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呢?

不容她细想下去,两人手中的锁链已经缠在了她的脖子上,乌玲珑和金兰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还站在面前的少女已消失无踪。

“娘子,芸,芸奴不见了。”金兰抓着主人的胳膊,连声音都在颤抖,“被,被两个怪人抓走了。娘子?”她侧过头,看见乌玲珑满脸恐惧,口中喃喃念道:“云华夫人的衣裳……无间地狱……芸奴被打入无间地狱了,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她娇弱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了巨大的打击,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娘子,娘子!”金兰不知所措,“这可如何是好?快来人啊!来人啊!”

“啪”,白谨嘉正在摆弄那只汝窑香炉,只一个不留神,它便从手中滑了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她俯身去捡,却被割破了手指,一滴猩红的血珠涌出来,滴在散落的香料中。她皱了皱眉,伸手在满地的深色粉末上一抹,粉末自动现出几个字:芸奴有难。

“白兄!”叶景印破门闯入,急吼吼地说,“芸奴出事了!”

“她出什么事了?”白谨嘉的脸色很难看,“详细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乌玲珑躺在纱橱里,昏迷不醒,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口中喃喃呓语,“是我的错……”

金兰用丝绢小心地替她擦汗,哽咽着对白谨嘉和叶景印道:“大夫说,娘子受了惊吓,又因为内疚,郁结在心,痰迷心窍,虚则生寒,到现在都还在发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白谨嘉看了看面色苍白的乌玲珑,叹了口气:“那个卖给你们淡月流星衣的老妇人叫什么?是何方人士?”

“她自称姓胡,住在安民坊,我派人去找过,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金兰一边拭泪一边说,“虽然我们娘子骄纵了一些,但心地很善良,也没得罪什么人啊,为什么会这样?”

白谨嘉与叶景印互望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这里面的药你用温水化了,给乌娘子早晚各服一次,不日便能醒转。”

金兰小心地接过来,朝他行了个万福礼:“多谢白公子,你们可一定要把芸奴救回来啊,要不然我家娘子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二人退出房来,叶景印沉着脸说:“是那个南华真人搞的鬼吗?”

“果然狠毒啊。”白谨嘉咬牙道,“知道我在郡王府设下天罗地网,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他就向郡王未过门的妻子下手。”

“如今受害的,反而是芸奴。”叶景印愤愤道,“无间地狱乃阿鼻焦热地狱,猛火烧人,永远没有解脱的希望!不过只是无意间穿了件衣服,竟然惩罚得如此之重,这难道也是天道吗?”

白谨嘉握紧了拳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叶兄,去帮我准备一面汉代的铜镜,一只纯黑的猫,不能见一丝杂色。”顿了顿,她紧咬贝齿,一字一顿道,“我要去无间地狱,把芸娘子救出来!”

芸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赤红的大地上,四周有红色的东西在跳动不休。

火!她在火堆里!

芸奴吓得连忙跳起来,天空晦暗无光,整片大地都被烈火包围,冲天烈火的深处,有惨叫声传来,一声声,听者断魂。

终年被烈火灼烧,暗无天日,犯下弥天大罪的人都在这里受苦。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无间地狱!

奇怪,她明明站在火中,为什么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灼热呢?

她迷迷糊糊地往火焰深处走,惨叫声越来越剧烈,穿过一排高达数丈的火焰,面前立着一根根高大的铜柱,铜柱中空,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铜柱顶部有火舌冒出来,蹿得老高。铜柱上绑着不少人,他们被烫得皮焦肉烂,惨叫连连,但被烧掉的肌肉会立刻长好,重新被烧毁,如此循环往复。

佛经中说,堕入无间地狱的罪人,每日都会经历一万次死一万次生,没有任何一刻可以歇息,直到业报结束,再次轮回。

芸奴哪里见过这样的酷刑,吓得转身便跑,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狱卒提着铁链追了过来,大声喊:“这里还有个罪人,快抓住她!”

烧红的铁链从四面八方飞来,将她缠了个结结实实,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分毫。两个狱卒将绑成粽子的她抬了起来,选了一根人少的柱子,将她绑了上去。

没有预料中的灼热和疼痛,只是微微有些热,她很奇怪,侧过头去看了看,肌肤没有被烧焦。

“难道又是个冤枉的?”一个狱卒说。

“冤枉的又不止她一个,管她做什么?又有恶鬼来了,快来帮忙!”

芸奴蓦然想起,以前曾听说书人说过,若是无罪之人下了地狱,上刀山,别人是被片成了千百片,他却能好端端走下来;下油锅,别人是被炸得不成人形,他却如同洗澡一般。原来这种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她也不能在这里绑一辈子啊,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她抓住铁链,用力扯了扯,纹丝不动,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挣不开的。”

她转过头去,发现铜柱背后还绑了个人,不过无论她如何努力,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看到披散的乌黑长发。

“你是谁?”

“我也是个被冤枉的人。”

原来同病相怜。怪不得别人都被烧得惨叫连连,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

“你在这里绑了多久了?”芸奴问。

“这里没日没夜,我也不知道绑了多久。”他叹息道,“不过应该很久了吧,我已经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