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临安夜宴(第4/11页)

芸奴抬起头,一条大蛇从头顶垂下来,对着她嘶嘶地吐着芯子,真人阴恻恻地说:“你这丫头太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会点儿方术皮毛,就敢闯进来,是送上门来给我做美食的吗?”

芸奴咬牙,扯下五弦阮上的一根弦,往面前大蛇身子上一套一绞,蛇头轰然落地。南华真人大怒:“好个贱婢,竟敢杀了我的大蛇!”挥手间电光四射,芸奴只听雷声隆隆,慌忙躲闪之余,瞥见混在人群中的两位舞姬,跳过去一手拎起一个,因是魂魄,如叶子般轻盈,倒不觉得累,急匆匆往洞府门口奔去。

“哪里走!”南华真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大弩,伸手在弩上一抹,便多了一根箭矢,箭矢飞出,带着凛冽的风和巨大的力道,朝芸奴后背射来。芸奴反应极快,将二女放下,转过身,抬手遮挡,掌心迸出白色光团,那箭矢生生停在她面前,她将手一挥,箭矢飞入旁边的石岩上,入石八分,只剩剑羽还露在外面。

南华真人似乎有些惊讶,芸奴乘机拎起二女,以迅雷之势掠出洞外。那两条鲤鱼变的龙还停在外面,她跳上去,取下头上的荆钗,往龙身上一刺,龙长“嘶”一声,腾空而起。乘云驾雾而去。

南华真人立在洞内,怒得仰天长啸,宛如野兽嘶吼,四周岩石震动不休:“你逃吧,我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龙飞得很快,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便已来到郡王府上空,芸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胯下的龙身在渐渐缩小,她在心头喊了一声“糟糕”,抱起二女,朝厢房一跳,三人猛然醒转,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我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一个舞姬说。

“我也是。”另一个舞姬说,“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门忽然被撞开了,白谨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抓住芸奴的胳膊,关切地说:“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不摇铃铛?”

芸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舞姬,与白谨嘉一同出来,见了叶景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白谨嘉颔首:“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个妖怪在作祟。”她从袖中拿出一只木刻佩件,递给芸奴:“这是桃木雕刻的,可以镇邪,你快戴上,这几日不要外出。”

“白先生。”一位使女过来,乖巧地向三人行礼,“郡王差奴婢来问,查得如何了。若是有了眉目,就请往书房一叙。”

“也好,叶兄、芸娘子,我们便一起去回郡王话。”白谨嘉从袖中又拿出两枚木刻佩件,让白谨嘉交给两位舞姬佩戴,安排妥当,三人随使女往书房而来。

郡王似乎在宫里喝了酒,脸颊微红,有几分醉意,斜躺在罗汉床上,四周围了素净的榻上屏风,一位容貌美丽的使女将屏风拉开了两扇,露出郡王脸来,三人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芸奴又紧张又害怕,连头也不敢抬。

“诸位不必多礼,请起吧。”郡王问,“白先生,两位舞姬的怪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回郡王,两位舞姬被妖孽勾去了天魂,在下已给了她们桃木佩件,应无大碍。”顿了顿,白谨嘉又道,“为了防止那妖孽报复,在下会在郡王府四周布下阵法,府内也要多摆设桃木做的物件。”

“这个不难。”郡王抬起眼睑,目光缓缓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芸奴的身上,目光有些深邃,“不过,若能将那大胆的妖孽除去,才是根治之法啊。”

“郡王勿忧,若那妖孽敢来,在下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如此甚好。”郡王抬起手,立刻便有三个美女捧着金托盘进来,捧到三人面前,“这是本王送给三位的谢礼,还望三位不要嫌弃。”

白谨嘉的是一只龙泉窑的粉青鬲式香炉,叶景印的是一只玛瑙杯,芸奴则是一匹宫中用的锦缎。三人谢过出来,芸奴捧着那匹锦缎,月光映照在上面,就像是铺了一层水一般柔顺,上面所织的花鸟栩栩如生,十分动人。

“郡王真是大手笔,这匹缎子至少价值上千贯。”叶景印道。芸奴吓了一跳,她一月的月钱才不过一贯,这匹布竟然值她一千个月的月钱,一时间吓得她像捧祖宗牌位一样将那匹布捧着:“二公子,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您帮我收着吧,放在我那房里,实在委屈它了。”

“也好,免得那些势利眼的丫头又跟你过不去。”叶景印笑道,“过几日是迦兰寺赏菊大会,正好做一件新衣裳,你随我穿去赏菊。”

“阿弥陀佛,这衣服会折了我的寿。”芸奴念了一句佛号,侧过头去问白谨嘉,她的脸色有些阴郁:“白公子,那个南华真人会来报复吗?”

“这就不知道了。”白谨嘉故作轻松,“我只知道,他的修为,实在不低啊。”

使女端了一只汝窑茶盏,捧到郡王面前:“这是厨房特意为您煮的醒酒茶,喝了身子会舒服些。”

渤海郡王端过来一饮而尽,使女接过茶杯,欲言又止,郡王道:“你想说什么?”

“郡王,那匹缎子是官家赏赐给您的,是宫妃们才能用的上品,您怎么将它赏赐给一个婢女呢?”

渤海郡王连眼都没有抬:“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王了?”

使女一惊,忙跪地磕头:“奴婢多嘴,请郡王恕罪。”

“下去吧,以后不用进屋来伺候了。”

不能进郡王的卧房,自然是失宠了,使女眼中含着泪水,原本还想求情,郡王冷冷道:“出去。”

使女只得磕了个头,毕恭毕敬地退出去了。

郡王起身,将放在床边的盒子打开,拿出那把五弦阮,轻轻地拨了几个音,陷入了沉思当中。

接下来的几天异常平静,郡王府里再没有出什么怪事。白谨嘉住在王府中,一刻都不敢懈怠,渤海郡王对她很是赞赏,每日里都有些赏赐。

一眨眼重阳节快到了,临安府热闹起来,无论男女,都各自约好了去某处赏菊,整个江南,菊花开得最好的当然是迦兰寺,这其中又要数九月九日这天开得最为繁盛,京中的达官贵人相携而来,贵妇们的脂粉香令整座山都弥漫着芬芳,往往到十月也不散。

乌玲珑的闺房之中点了智月龙涎香,香味馥郁,两个使女不停地从箱子里拿出一件件华贵的衣服给她试穿,她换了一件又一件,没有一件令她满意。

“这些衣服都旧了,没一件合意的!”乌玲珑气呼呼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都怪那个裁缝,竟然把我好不容易买到的织金妆花缎给做毁了!”

金兰不解地道:“那匹织金妆花缎那么名贵,你怎么不让他赔啊?”

“怎么不要他赔?可你看他那个样子,赔得起吗?”乌玲珑更生气了,“我总不能逼得他卖儿卖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