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人(第4/4页)

子尚略定了定神,低首细细看去,只觉身上温暖异常,脖颈处与貂皮接触的皮肤亦感柔滑舒适,丝毫没有硬毛粗梗之感。

景颇见火候渐成,便开口道:“这件大氅制作之法极为特殊,亦需特殊的养护方式,方能长久保持这极柔软密实的手感。我府上的婢女萍儿对此极为精通,不若便将她留在大人府上,也好及时为大人保养好这身皮子,大人以为如何?”

说罢,景颇略有忐忑地看向子尚。

子尚闻言,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很快便呈淡然之色道:“如此,便有劳萍儿姑娘了。”

那萍儿闻言,面带红晕,娇羞一拜,便端了那锦盒下去了。

待厅中只剩下景颇与子尚二人,子尚抿口茶,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说:“如此贵重之物,老夫岂能无功消受,不知景大人所为何事?”

景颇怔了怔,显是未料到子尚会如此直接,但他随即朗声一笑:“王叔果然爽快!弟确有一事相求!”

“可是为那令尹之位?”子尚脸上笑意渐浓。

景颇一听,当下起身,敛衣一拜:“大人分丝析缕,果然不凡!景颇正是为此而来!”

景颇正待细说,却见老管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子尚眉头微蹙:“何事如此慌张,让景颇大人看笑话!”

老管家面带难色,俯首低声道:“启禀老爷,昭和大人求见……”

此言一出,子尚、景颇皆是一惊!

那管家声音虽低,一旁的景颇仍将“昭和”二字听得真切。他心中震动,面上却仍努力维持常色,只作未闻。

子尚瞟了一眼景颇,见他神色古怪,便已有了计较。于是思忖片刻,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望了望适才萍儿退下的方向,淡淡道:“不见,只说老夫身子不适,余下的你自然知道如何做。”

老管家心领神会,得令匆匆去了。

子尚望着景颇,浮起淡淡笑意道:“大人方才说到哪儿了?”

次日早朝,楚王高坐堂上,群臣分列两旁,前排只有屈伯庸、子尚、景颇与昭和四人并立。

见时辰到了,木易上前两步,立于座前,朗声宣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静待片刻,木易见无人出列,正欲宣退朝,忽听得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臣有要事禀告!”

楚王原自闭目养神,闻言抬眼望去,只见堂下一人出列躬身,正是平素便以耿直敢言著称的陈轸。

“何事?”楚王的声音自座上传来。

陈轸一拜:“启禀大君,失踪多日的权县县尹申界找到了!”

“哦?他此时身在何处?宣他觐见!不谷倒要看看这玩忽职守之人如何自辩!”楚王提起此事,似是怒气不小。

陈轸却一脸凝重地说:“那,那申界,已溺江而亡了。”

“什么!”楚王惊怒道,“三年之中,那权县四任县尹,两人莫名辞官,两人无端枉死。究竟为何?!”

堂下众臣也是一片哗然,纷纷低头,不敢接话。屈伯庸缓缓扫了一眼景颇和昭和,只见两人皆是面无表情。

见无人敢应,陈轸再次躬身道:“启禀大君,权县自古民风彪悍,盗匪横行,这县尹……确实难做!”

楚王冷冷地注视着堂中众臣片刻,缓缓道:“盗匪横行?什么盗匪竟如此胆大,三番四次与官府作对,加害朝廷命官。莫不是背后有人撑腰,视不谷为虚设?”

一番话说到最后,已是声如洪钟,怒震朝野,吓得堂下众臣齐齐跪倒,瑟瑟不敢多言,生怕在大君气头上犯了忌讳。

片刻后,景颇硬着头皮出列,躬身行礼道:“权县紧邻郢都,大君威严震慑,谁敢造次?”说罢,回首向陈轸冷然道,“还请陈大人莫要危言耸听,惑乱大君!”

“莫敖大人,说得极是。”子尚也出列陈情道,“依臣愚见,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指派新任县尹,一则安抚民心,二来也可查明原委。”

见子尚忽然出言附和景颇,昭和心下一沉,思及日前自己求见不得,不由得暗暗道了声:“糟糕!”

能立于这朝堂之上的皆非善与之辈,平素不喜偏帮的王叔,今日之举众人看在眼中,各自心中便多了种种计较。

楚王眯起眼睛将前排几位重臣的脸色一一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说道:“既是如此……”

然而楚王的声音却被从殿外一路小跑进来的精甲护卫长打断了。他手持一份竹简,跪下高声道:“启禀大君!秦国来使!”

楚王一怔,随即看了眼木易。木易领会,稳步走下来将竹简接过,随即回到殿台之上,将竹简恭敬地呈于楚王面前。

楚王眉头微蹙,显是仍在为权县县尹之事不豫。他双目微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看来者何人。”

木易得令,将竹简细细看了一遍后,忽然面露震惊之色:“这……”

楚王听他如此嗫嚅,愈加不悦道:“讲!”

木易只得躬身一礼,高声道:“禀告大君,秦国张仪来使。”

“什么!”楚王猛然睁开眼,眼中似有精光暴射,满脸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