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第2/3页)

虽然一起工作了十年,我对他们来说仍是个外国人。

昨天,我的信箱里收到了一张传单,要我去邮局领取一封挂号信,传单上贴了寄方:市政厅,轻罪法庭。

我感到害怕,想要逃走,逃得远远的,越远越好,逃到海的另一边。难道在这么多年之后,我的杀人行迹败露了吗?

我去邮局拿了信,拆开信封,信的内容是叫我去法庭做一次翻译,被告来自我的祖国。食宿可以报销,也会告知工厂帮我请假。

在约定的时间,我来到了法庭。接待我的女士非常美丽,美丽到我想叫她琳娜,但她很严肃,不可靠近。

她问我:“您认为您依然记得母语,并可以担任翻译吗?”

我对她说:“我从未忘记我的母语。”

她说:“您必须宣誓,会一字不漏地翻译出您所听到的每一句话。”

“我宣誓。”

她让我签了份文件。

我对她说:“要不要去喝一杯?”

她说:“不了,我很累。来我家吧,我叫夏娃。”

我坐上了她的车,她开得很快,在一幢别墅前停下,进了家门。她家的一切都很现代。在厨房里,她给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然后在客厅的一张大沙发上坐下。

她放下了酒杯,开始亲吻我,然后慢慢地开始脱衣服。

她很美,比任何一个我见过的女人都美。

但她不是琳娜,她也不可能是琳娜,没有人会是琳娜。

伊万的审判上来了不少同胞,他的妻子也在场。

伊万去年十一月来到这里,他找了一间两居室的公寓,他和他的妻子,以及三个孩子挤在里面生活。

他的妻子受聘于一家房产物业保险公司,负责晚上的时候打扫办公室。

几个月之后,他在另一个城市里找到了工作,在一家饭店里当服务生,那里的每个人都很满意他的工作。

每个星期,他都会往家里寄一个包裹,包裹里装着他从饭店的备货里偷来的食物。他还被控告从收银机里偷钱,这点他并不承认,也没有证据证实。

审判的当天,伊万还不仅被指控偷窃罪,更糟的是在拘留所等待受审的时候,他打晕了看守,逃回了自己家中。他的妻子还没工作回来,孩子们在睡觉,伊万想等他妻子回来一起逃走,但是警察却先来了一步。

“你因为袭击看守所以被判入狱八年。”

我将这句话翻译给伊万,他看着我:“八年?您搞清楚了吗?那个看守并没有死,我并不想杀他,他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我只是一个翻译。”

“我的家庭八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孩子们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我说:“他们会长大。”

狱警把他带走了,他的妻子晕了过去。

审判结束之后,我陪我的同胞们去了他们到这里以后经常去的一家小酒馆。那是市中心一家吵闹喧嚣的小酒馆,离我家不远。我们喝着啤酒,说起了伊万。

“他竟然想要逃跑,这真是太愚蠢了。”

“如果不逃跑的话,也许几个月就可以出来了。”

“或者被遣返回国。”

“那也比坐牢强。”

有人说:“我住在伊万家公寓的楼上,他们搬进来之后,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他刚下班回来的妻子的哭声,她会抽泣很久。原来在村子里,有父母、邻居,还有朋友,我觉得她会回去的。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她不会等伊万八年的。在这里,她只有她自己和孩子们。”

不久之后,我得知伊万的妻子和她的孩子们的确回国了。有时候我想我应该去监狱看看伊万,然而我并没有这样做。

我越来越频繁地去小酒馆了,差不多每晚都去,认识了不少同胞。我们会一起围坐在一排长长的桌子旁。一个也是我们同胞的女孩给我们倒酒,她叫薇拉,每天下午两点到午夜在这里工作。她的姐姐凯蒂和姐夫保罗也是这里的常客。凯蒂在城里的一家医院工作,在那里有一个托儿所可以照顾他们才几个月的小女儿。保罗在一家修车厂工作,他对摩托特别痴迷。

我还在那里认识了让,一个没有任何技能的农民,他总是喜欢跟着我。他还没有找到工作,在我看来,他是不会找到工作的。他很脏,穿得也很差,现在仍然住在难民收容中心。

保罗成了我的朋友,我经常去他家过夜。他妻子工作回家之后要做饭洗碗,还要照顾女儿。

保罗说:“我已经困了,但我要等到午夜的时候去接薇拉。”

他妻子说:“她可以自己回来,这是个小城市,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对他们说:“你们睡吧,我去接薇拉。”

我又回到了小酒馆里。薇拉和他的老板在算账,她在门口看到了我,向我微笑。

我说:“保罗累了,今晚我陪你回去。”

她说:“真是太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你知道的,但保罗说他有义务照顾我。”

“你多大了?”

“十八岁。”

“那你还真的只是个孩子。”

“你太夸张了。”

我们走到了大街上,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城市里很空,完全寂静。薇拉挽住了我的胳膊,和我靠得很近。在屋子前,她对我说:“吻我。”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离开了。

另一天晚上,我又去接她。她还有最后一个客人没走。一个年轻的男孩仍然坐在最里面的桌子边。

“没必要等我了,安德烈会陪我的。”

“他是我们那里的人吗?”

“不是的,他是本地人。”

“那你们都不能对话。”

“那又如何?不需要说什么话,他吻技很好。”

因为答应了保罗不让薇拉一个人回去,我一直跟着他们来到房子前面,他们亲吻了很久。

我想我应该把这事儿告诉保罗,可是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对他说我不能再去接薇拉了,因为我也要早睡,为了我的工作。

于是保罗每晚都会去小酒馆,每当他出现的时候,就没有安德烈什么事了。

一个周日的下午,在保罗家,我们说起了假期,保罗很开心,因为他自己存钱买了一辆二手摩托。凯蒂和他要去旅游,女儿会托付给医院的托儿所。

我问:“那薇拉呢?这两个星期她一个人怎么办?”

薇拉说:“我没有假期,要和平常一样工作。那你呢?桑多尔,你准备干什么?”

“我和约兰达一起外出一周,去海边露营。第二周开始,我就可以回来照顾你。”

“这太好了。”

保罗插话道:“你不用担心,桑多尔,我已经拜托让在晚上来照顾薇拉了,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做,我会给他一点儿钱点杯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