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4 日

加纳利群岛,帕尔马岛沿海,海莱玛平台

波尔曼试着享受美好的天气,可惜什么都没法享受。脚下 400 米处,数百万虫子和数十亿细菌正在迅速钻进帕尔马岛火山纤细的水合物,这种情况下是无法享受的。他从平台走向正屋。

海莱玛平台是个半浮潜装置,一座有数个足球场大的浮动平台。正方形甲板建在 6 根坚固浮桥交叉的柱子上。在旱地上平台像笨拙的超大号双连舟。现在浮码头部分淹在水面下,看不见。6 根立柱仅部分竖在海浪上方。这座浮动岛屿吃水 21 米,排水量 10 万吨。十分稳定,即使遭到严重的风暴袭击,也禁得起下潜和颠簸。最重要的是海莱玛平台灵活的速度,两具推进器让行驶速度高达 7 节,过去几星期来,它就以这速度从纳米比亚一直驶到了帕尔马岛。

船尾是一座两层建筑,结合了员工住处、餐厅、厨房、驾驶室和控制室于一体。正面高耸着两架大吊车。每架能吊起 3000 吨。右边的吊车负责放吸管,另一架放下光岛——一个内建摄影机的独立照明系统。

有四个人在高悬的驾驶室里负责协调操作吸管和光岛。

“格——哈德!”

福斯特从一架吊车向他跑过来。为简单顺口,波尔曼要求他叫自己“格”,但福斯特坚持要用德州口音喊他全名。他们一起走向船尾大楼上灯光黯淡的控制室。在场有福斯特小组和戴比尔斯的技术人员,还有扬·凡·马尔滕。这位技术经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奇迹似的承诺。人类史上的第一只深海吸虫器准备就绪。

“好,伙计们。”福斯特喊叫道,他们站到技术人员的后方,“上帝与我们同在。如果这件事成功,我们就去夏威夷。昨天下去一台机器人,在东南侧发现大量虫子。然后联络就中断了。其他火山岛也受到类似袭击,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但它们没有机会,为了清除全世界的害虫,我们将用管子清走它们!”

“很正面的想法。”波尔曼低声说,“我们这里的状况还能控制。但你想用这设备清除整个美洲大陆边坡吗?”

“当然不是!”福斯特吃惊地望着他,“我这么说只是为了鼓舞士气。”

波尔曼扬扬眉,又将他的目光投到屏幕上。他希望这样做会有效。即使他们清除了那下面的虫子,许多细菌同伙钻进冰里的问题仍旧存在。要阻止别哈山的坍塌早已为时太晚,这种担忧暗暗地折磨着他。夜里他梦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水柱,从海上向他冲来,他每次都汗淋淋地醒来。但波尔曼还是努力保持着成功的乐观。也许独立号上的人可以说服外来力量让步。如果 Yrr 有能力破坏整座大陆边坡,它们也有能力修好。

福斯特继续热情洋溢地发表反对敌人的演讲,盛赞戴比尔斯小组。然后发出放下吸管和光岛的信号。

光岛是个巨大的多层泛光灯。它现在悬挂在波涛上方的吊车臂,由横杆与斜撑组成坚固的捆扎,十米长,收纳有灯具和摄影镜头。吊车将它放了下去,消失在海里,通过光缆与海莱玛平台相连。十分钟后福斯特望望水深仪的屏幕,喊:“停。”

凡·马尔滕下达命令给操作员。“展开。”他补充,“先展开一半。如果我们不会碰到障碍物,就全部展开。”

在 400 米的海底发生了优雅的变化。那捆扎展开为一具结构架。拉杆没有遇到阻力,光岛持续展开,最后半个足球场大的格状架悬浮在水面下。

“准备完毕。”操作员报告。

福斯特瞟了一眼设备。“我们应该要紧靠在火山侧面的。”

“灯光和摄影机。”凡·马尔滕命令道。

设备上一排排强烈的卤素灯亮起来。八台摄影机同时启动,将一幅灰暗的全景图传输到屏幕上。浮游生物在画面上飘浮。

“靠近一点。”凡·马尔滕说道。

在小螺旋桨的推动下,泛光灯慢慢移近。几分钟后一堵有缺口的结构被照亮,露出奇形怪状的黑色熔岩石壁。

“往下。”

光岛继续下沉。操作员操作得特别小心,最后声呐显示出一个梯形突出物。突然钻出一条山脊,伸手可及。表面布满蠕动的身躯。波尔曼盯着八台屏幕,感到沮丧自心中升起。在这里又邂逅了自从挪威大陆边坡坍塌以来一直缠着他的噩梦。如果到处都像灯光照出的这 40 米范围,他们就可以走人了。

“该死的小臭虫。”福斯特咕哝道。

我们来晚了,波尔曼想。然后他为他的害怕羞愧。目前还不确定运载细菌的虫子是否卸货了,或者细菌已经多到足以造成破坏。何况,另外还需要那最终引发滑塌的未知因素。一切还来得及。只不过他们要赶紧加油。

“好极了。”福斯特说,“我们将光岛倾斜四十五度,升高一点,好看得更清楚。然后放下吸管。我希望,这东西食欲很好。”

“它饿死了。”凡·马尔滕说道。

吸管全部驶出,伸进海里半公里,一根直径三米、分为数节的庞然大物,管身以绝缘橡胶制成,末端是一张深渊似的大嘴,周围安装有探照灯、两台摄影机和多个螺旋桨。透过遥控可将管子尾端升降、进退和侧移。光岛和吸管的拍摄影像汇总在操作室里,可以充分看到全部的细节。尽管视线良好,使用操纵杆的工作还要求指尖感觉,并有一位副手注意不让操作员漏看什么。

吸管穿过浓郁的黑暗下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探照灯关掉了。看到光岛上的泛光灯。一开始在黑暗的深海中只看到微光,然后愈来愈亮,露出光岛的正方形,最后显出大陆边坡的台地,台地的巨大让波尔曼联想到一座太空站。吸管继续下沉,接近拥挤的虫子,直到它们遮住了屏幕。每具暴躁的身体都很清晰,每个部分都看得明明白白。穿梭扭动着,下颌前突,成钩状。

控制室里笼罩着透不过气来的静谧。

“了不起。”凡·马尔滕低声道。

“清洁女工才不会被屋里的灰尘迷住呢。”福斯特冷笑着摇摇头,“你快开启你的吸尘器,清除掉这些害虫吧。”

正确地说,吸管是一根吸泵,它产生真空,吞进出现在它咽喉前的一切。吸管开始工作了,起初没有任何反应。显然要过一段时间才开始有效。至少波尔曼希望如此。那些虫子继续它们的破坏,什么事都没有。控制室里深切的失望慢慢弥漫开来。虽然没有人敢讲话,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波尔曼目不转睛地盯着吸管摄影机的监控屏幕,感觉到绝望正在返回。原因何在?这设备太长?吸管太弱?

正当他还在苦思时,屏幕上出现了变化。似乎有什么在拉扯那些动物。它们的后身抬起来,垂直弓起,颤动着……突然向摄影机飞来,从一旁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