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海捞针(第2/6页)

麦克森查了“家庭来电通”,没发现葛斯·思达克的名字。这么说来,时间调整之后,他已经从他们的朋友名册中抹去了。通用的电话目录里显示,科斯塔梅萨有个人名叫葛斯·思达克。麦克森电话打过去,屏幕上是个满脸雀斑的男人,一头红发已经开始褪色,看着多少有点眼熟。但对方却完全不认识麦克森,只是在拼命回忆半天之后,才断定他们很久以前曲里拐弯地算是认识过,后来似乎闹了点小摩擦,多年前失去联系。

“我想我的记忆跟你不一样,”麦克森说,“我记得我们是多年好友,走得很近。我记得就在上个星期,你和唐娜,我和詹妮,我们还在新港滩一起吃晚饭。”

“唐娜?”

“你太太。”

“我太太名字叫凯伦。我的天,这次时间调整得有点厉害,对不对?”他听上去若无其事。

“当然啊。搞掉了你的婚姻,我们的友谊,谁知道还有其他什么。”

“这个,这种事难免的吧。你听我说,如果我能帮任何忙,尽管打电话。不过现在凯伦和我正要出门去,还有……”

“好的,当然。不好意思打搅你了,”麦克森说道。

他关掉了屏幕。

唐娜。凯伦。葛斯。麦克斯。他看着詹妮。

“汤米干的。”她说。

她琢磨出来怎么回事了。她说,汤米一直对麦克森娶了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想跟她复合。他还在给她寄生日卡、忸怩的小礼物以及来自异国港口的明信片。

“你从没提起过啊。”麦克森说。

她耸了耸肩膀。“我觉得你听了只会不高兴。你一向讨厌汤米。”

“哪里,”麦克森说,“我觉得他的怪异作风有好玩的一面,喜欢炫耀,与众不同。我讨厌的是他不肯接受事实,你十二年前就不再是他老婆了。”

“你要是知道他花过多少力气想把我追回去,你就会更讨厌他了。”

“哦?”

“我们分手后,”她说道,“他对我作过四次时间调整。那时我还没遇到你。他老是返回到我们最后吵架那次,企图补救,避免分手。我开始感觉到那些时间调整效应,知道肯定是他干的,我叫他住手,不然我就举报他,吊销他的时间旅行执照。我估计他害怕了,因为从那以后他就老实多了,虽然还是经常搞小动作,旁敲侧击地发出各种暗示和邀请,要我离开你重新嫁给他。”

“岂有此理,”麦克森说,“你跟他结婚多久?六个月?”

“七个月。但他有强迫型人格,永远不肯放手。”

“所以他现在又开始搞时间调整了?”

“是我猜的。他多半已经断定你才是障碍,觉得我还是真正爱你的,我想跟你度过余生。所以他要阻止我们相遇。现在他使出了第一招,回到十二年前用某种方式离间了你和你的朋友葛斯,性质严重到你们根本从未变成好朋友,葛斯从未安排你我两人见面。只是汤米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那天晚上我们到戴夫·库什曼家去聚会,我被人推入泳池,刚好砸在你身上,你告诉我你名字,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们还在一起。”

“也有人被拆散了,”麦克森说,“我朋友葛斯现在娶了另外一个老婆。”

“他好像不怎么在乎。”

“他也许不在乎。但他也不再是我的朋友了,我可很在乎。我的整个过去在任凭汤米·汉伯顿摆布,詹妮!葛斯那只猫也不在了。葛斯可真是一只好得要命的猫啊。我想它。”

“五分钟前,你还记不清它到底叫葛斯还是麦克斯。再过两小时,你会根本想不起来曾经有过这么一只猫,完全无关紧要。”

“但要是发生在葛斯和唐娜之间的事同样发生在你我之间,那怎么办?”

“不过没有发生啊。”

“下一次就不一定了。”麦克森说。

但是下一次也没发生。大约过了六个月,第二次时间调整之后,他俩还是夫妻,没有被拆散。他们失去的只是一批收藏品,都是20世纪的文物——黑白电视机、古怪的老式转盘拨号电话、半导体收音机,还有带着键盘的微型电脑。所有这些宝物突然消失,麦克森嘴里泛起一股棉花味儿的警报,詹妮左眼下面飞快地抽搐了一下,他俩都心知不妙,时间又调整了。

他们马上动手核查,看看是哪里被改动了。目前他俩都记得他们曾经拥有的这批文物,还记得他们在2021年和2022年如何疯狂地收藏这些东西,当时刚刚兴起相关热潮。可是他们保留的文件里并没有什么买卖收据,他们的相关记忆也已变得模糊或自相矛盾。曾经摆着那批文物的角落里,现在放的是一组闪闪发亮的声波雕塑作品。他们过去的格局中,究竟是什么受到了改变,才会导致这种局面,一批东西被另外一批东西取代?

他俩一直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确切的方式可以得知真相——但麦克森做了个推测。说起2021年的一大笔花销,他记得的就是跟詹妮一起去阿兹特克时代墨西哥的那场时间旅行,就在她怀上达娜之前。那阵子他们夫妻关系有点摇摆不定,那趟时间旅行算是第二个蜜月。但他们的导游艾丽娜·施密特是个惹火的小东西,当时铁了心地百般勾引麦克森,搞得他神魂颠倒,一度白日做梦了至少半个小时,幻想着离开詹妮跟她好。

“假设,”他说,“在本来的时间轨迹上,我们根本没去阿兹特克时代观光,而是把钱花在了收藏品上。但后来汤米回到过去做了些手脚,搞得我们对时间旅行发生了兴趣,同时又叫那个小甜妞施密特来勾引我。我们没那么多钱,只能在收藏品和旅行之间选择一个,我们选择了后者,艾丽娜确实朝我耍了些手腕,但没有像汤米希望的那样导致我们分手,所以我们现在有些关于蒙特祖马帝国的花哨印象,却没有那些早期电子设备收藏品。你觉得有道理吗?”

“有道理。”詹妮说。

“那你去举报他,还是我去?”

“但我们没有证据,尼克!”

他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关于时间犯罪,证实指控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还有风险。对指称的罪行进行调查,这本身可能会导致更加严重的时间移位,把过去搞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回到过去好比是拿一根棒球棍去捅蜘蛛网:没办法轻手轻脚。

“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等着汤米找到除掉我的有效办法?”麦克森问道。

“光凭嫌疑,我们没法去当面质问他,尼克。”

“上次你那样做了。”

“很久以前了。现在风险更大了。我们有了更多的过去可以失去。如果不是他干的怎么办?如果他怕因为这种巧合而被冤枉,然后索性把罪名作实怎么办?他这个人反复无常得要命,情绪多变得很——如果他觉得受到威胁了,他可能会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可能会彻底破坏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