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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艾格妮丝一大清早就跑来看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戴着一条非常厚的羊毛头巾和白色的毛皮手套。“你想看看我的银搭扣吗?布罗伊特爵士给我的。我明天早上带来给你看,我今天来不了,因为我们要去砍圣诞柴。”

“圣诞柴?”伊芙琳问道,有些担心。仪式用的木柴按传统应该在24号砍伐,可现在才刚17号。难道她误解了艾米丽夫人的话?

“是呀,”艾格妮丝说,“在家的时候我们要到圣诞节前夕才去砍,不过好像暴风雪要来了,奶奶让我们在天气还好的时候骑马出去把柴砍来。”

伊芙琳想,要是大雪把传送点覆盖了,她怎么能认得出来?马车和那个小箱子还在那里,但要是雪下了好几英寸深,她根本连路都看不出来了。“大家都去砍圣诞柴吗?”伊芙琳问。

“不是的。洛克神父叫妈妈去照顾一个生病的佃农了。”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会儿艾米丽在屋子里一手遮天了——恐吓麦丝瑞和管家,指控伊芙琳犯了私通罪。“奶奶和你们一起去吗?”

“嗯,”她说,“我会骑着我的小马。”

“萝丝曼德去吗?”

“嗯。”

“管家也去?”

“嗯,”艾格妮丝不耐烦地应道,“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去。”

“盖文呢?”

“不。”她说,好像那是不言自明的事情。“我得去马房跟布莱基说再见了。”她跑走了。

艾米丽夫人要出去,还有管家也是,而伊莉薇丝夫人正在什么地方照料着一个病人。而盖文,因着某些在艾格妮丝看来很明显的理由不去。也许他是同伊莉薇丝夫人一起出去了;不过要是他没出去,要是他正待在这儿守卫庄园,她就能和他单独谈谈了。

麦丝瑞显然也要去。当她送来伊芙琳的早餐时,身上穿了一件难看的褐色斗篷,还用碎布条把腿裹了起来。她帮着伊芙琳上了厕所,把便盆端了出去,又端来一个盛满燃烧着的炭火的火盆,动作比伊芙琳之前看到的要迅速和积极得多。

麦丝瑞离开以后伊芙琳等了一个小时,直到确定他们都走了,便挪下床来,走向靠窗座,把那块亚麻窗布拉开。除了树枝和深灰色的天空外她没看到任何东西,外面的空气比房间里冷得多。

她爬上靠窗座,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高大的木门敞开着。院子里的石头和环绕庭院的低矮茅草屋顶看上去湿漉漉的。她紧紧攀扶着冰冷刺骨的石头,从座椅上爬下来,然后在火盆边缩成一团取暖。

火盆几乎没有一点热气。伊芙琳用胳膊环抱住胸膛,在薄薄的亵衣下瑟瑟发抖。在中世纪人们把衣服挂在床边的柱子上,但这个房间里没有柱子,甚至连个衣钩也没有。

她的衣服就放在床脚的箱子里,整洁地折叠着。伊芙琳把衣服拿出来,关上箱子,在箱子盖上坐了好一阵儿,试着喘过气来。

我得和盖文谈谈,伊芙琳想,满心希望着自己的体力足够。这是唯一一个大家都不在的机会,而且就要下雪了。

伊芙琳穿上衣服,打开了房门。楼梯又高又陡,延伸到门厅的石头墙边,而且没有扶手,艾格妮丝只擦伤了膝盖真是幸运呀。伊芙琳以手扶墙走下楼梯,走到一半时停下来休息了一次,顺便观察着门厅。

门厅正中的壁炉里堆着燃烧的煤炭,显出赤红的颜色,微弱的光线从壁炉上的通风口和高处的窄窗里透进来,但房间大部分仍沉浸在暗影之中。

房间里靠墙放着一张高背椅,椅背和扶手上雕饰着花纹,旁边放着另一张座椅,稍微矮些,装饰也没有那么华丽。椅子后面的墙上挂着绣帷,墙的远端一侧有一道楼梯延伸而上,应该是通向一处阁楼。房间的另一边靠墙放着笨重的木制桌子,桌子旁搁着宽宽的长凳。楼梯下面的墙边还放了一条窄窄的长凳,它所靠着的那面墙是一扇屏风。

伊芙琳走完剩下的楼梯,蹑手蹑脚地经过屏风处,地板上散布着干灯芯草,她的脚踩在上面发出响亮的嘎吱声。那扇屏风实际上是一面隔墙,用以阻隔大门处传来的嘈杂声。

中世纪有些地方的屏风是用来隔出一个隔间,两端摆放折叠床。不过这处屏风后面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里面是那些失踪的衣钩,用来挂斗篷之类的东西。这会儿衣钩上空无一物。很好,伊芙琳想,他们都出去了。

院子地上铺着平坦的黄色石头,中心处摆放了一个用挖空的树干制成的水槽,周围一片泥泞。水槽周围满布纷乱的蹄印和脚印,还有好几处深色的水坑。一只瘦瘦的、看上去满身疥癣的鸡正从一个水坑中欢畅地饮水。在14世纪,人们养鸡只是为了获取鸡蛋,鸽肉才是主要的食用禽肉。

庭院大门旁边就有一个鸽舍,鸽舍旁茅草覆顶的建筑物肯定就是厨房了,而另一座更小些的建筑则是库房。马房在院子的另一边,有着宽敞的门,旁边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向一个很大的石头谷仓。

她先去了马房。艾格妮丝的小狗迈着笨拙的小腿蹦蹦跳跳地跑出来迎接她,欢快地叫着,她只得慌忙把它推回去,关上沉重的木头门。盖文显然不在里面。他不在谷仓,也不在厨房里或是其他的建筑物里——其中最大的一座原来是个酿酒厂。盖文到底去哪儿了呢?

若找不到盖文,伊芙琳想,我就得自己去找出传送点在哪儿。她又朝马房走去,可走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她绝不可能在这样虚弱的情况下仅靠自己就爬到一匹马背上去,而且就算她想方设法做到了,她也会由于头晕待不了多长时间。但是我必须去,她想,暴风雪就要来临了。

伊芙琳走过地上铺着的石块,把那只鸡惊得疯狂地扑腾到井盖上,她朝大门外的道路看去。一条狭窄的水流横亘而过,上面有一座木桥,水流向南蜿蜒,流入树林之中。但是她连一座小山也没看见,既没有教堂,也没有村舍,没有任何东西表明这就是那条通往传送点的道路。

应该有一座教堂的呀,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听到过钟声。她走回庭院中,走过那条泥泞不堪的步道。她经过了一个树枝编成的圈,里面有两头脏兮兮的猪,还有厕所。伊芙琳担心这条步道是唯一一条通往庄园外的路,但它在厕所后面转了个弯,一片草地在她面前呈现出来。

伊芙琳看到了村舍,还有那座教堂——座落在草地远远的那一端,旁边就是他们走下的那座小山。这正是伊芙琳记得的那条路。

这片草地上散布着一小块一小块的空地,一边是一座座歪歪扭扭的棚屋,而另一边则是那条掩映在柳树枝条中的河流。一头牛正在草地上吃草,一棵树叶凋零殆尽的大橡树上拴着一头山羊。只有面朝道路所建的那座教堂,看上去还像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