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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睡着呢。”

“你也该去睡觉了。”玛丽说。

“我现在不想睡。”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没必要在这儿等着。我会派人给你验血,你回家休息去吧,有事情我让人找你。”她拉过丹沃斯的手腕看了看温度监测器,“觉得身上发冷吗?”

“不。”

“头疼吗?”

“嗯。”

“那是因为你太累了。”她放下他的手腕,“我这就派人去。”

玛丽看了一眼科林,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科林也得接受检测,至少直到我们确定这种疾病是通过飞沫传播。”

科林的嘴张开来,但那个糖球还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腮帮那块。丹沃斯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给噎到。

“你侄孙怎么办?”丹沃斯问,“用不用我把他一起带回贝列尔学院?”

玛丽的脸上立即浮现出感激之情:“可以吗?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我担心在我们把这个疾病控制住之前都回不了家。”她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我不希望他这个圣诞节被彻底毁掉。”

“我可一点不担心会那样。”丹沃斯答道。

“好吧,我很感激你。”玛丽说,“我这就去准备那些检测。”

她离开后,科林马上坐起来。“什么样的检测?”他问道,“这是不是表示我也可能感染病毒了?”

“我真心希望不是。”丹沃斯应道,脑海里浮现出巴特利烧得通红的脸和艰难的呼吸。

“但那有可能。”科林坚持道。

“可能性很小,”丹沃斯说,“我们不用担心这个。”

“我没在担心,”他抬起手臂,“我觉得我长疹子了。”他热切地指着手臂上那一处雀斑。

“感染病毒的症状不是那样,”丹沃斯说道,“拿好你的东西,做完检测后我会带你一起回家。”他拿起之前随手放在椅子上的围巾和大衣。

“那,症状是什么呀?”

“高烧,呼吸困难。”丹沃斯答道。玛丽的购物袋还放在拉提姆椅子旁边的地板上,他觉得最好把它一起带走。

护士进来了,带着放着进行血样检测设备的托盘。

“我觉得热,”科林夸张地抓住咽喉部位,“我喘不上气来了。”

那个护士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震得托盘里的东西叮当作响。

丹沃斯一把攥住科林的胳膊。“别担心,”他对护士说道,“他只是被糖球卡住了喉咙。”

科林龇牙咧嘴地笑了,然后毫无惧色地露出胳膊让护士抽血。在丹沃斯疲惫地让护士抽血时,科林像个小皮猴一样蹦蹦跳跳把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塞进粗呢包,然后套上依然湿漉漉的夹克。

“阿兰斯医生说你们不需要在这里等候检测结果。”护士说完后走了。

丹沃斯穿上外套,捡起玛丽的购物袋,领着科林沿着走廊走出去,穿过急诊病区,突然间觉得非常疲累,几乎站不住了。

他们走到外面。天色刚刚微亮,雨还在下着。丹沃斯踌躇地走下医院的门廊,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打电话叫个出租车,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在等出租车的时候碰到来验血的吉尔克里斯特。他从玛丽的袋子里摸出折叠伞,把它撑开来。

“谢天谢地你还在这儿。”是蒙托娅的声音,她骑着一辆自行车滑行过来,溅起一片水珠。“我需要找到贝辛格姆。”

我们都在找他,丹沃斯想。

蒙托娅从自行车上下来:“他秘书说没人知道他在哪儿,你能想象吗?”

丹沃斯应道:“我今天……昨天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联系他。他去苏格兰的什么地方度假去了,没人知道他具体在哪儿。他妻子说他去钓鱼了。”

“在这个时候?”蒙托娅问道,“谁会在十二月跑到苏格兰去钓鱼?显然他夫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或是知道联系电话什么的。”

丹沃斯摇了摇头。

“太荒谬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国家卫生局接受我返回发掘工地的申请,而贝辛格姆却跑去度假了!”她伸手到雨衣下面取出一扎花花绿绿的纸,“他们同意给我一份特许证,只要历史系的领导在这份书面陈述上签字,证明那处发掘工地对学校而言是一个必需的、非常重要的项目。他怎么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跑掉了呢?”她啪地把那叠纸拍在大腿上,雨滴四处飞溅开去。“我得在整个发掘点被大水冲走之前找人把这东西给签了。吉尔克里斯特在哪儿?”

“他应该一会儿就会到这儿来验血。”丹沃斯说,“要是你设法找到了贝辛格姆,告诉他,他得马上回来,我们这里被隔离了,我们弄丢了一个历史学者,而技术员病得太厉害了,什么也没法告诉我们。”

“钓鱼,”蒙托娅厌恶地说道,朝急诊部走去,“要是我的发掘工地被毁了,他得为此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快来。”丹沃斯对科林说,急着想在其他人出现之前离开。他撑着伞,想把科林也遮住,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打算。科林一会儿飞快地走在他前面,想方设法地踩到几乎每一个水坑里去;接着又落在后面看着商店橱窗挪不开脚步了;一会儿又研究起一条徘徊街头进退两难的毛毛虫……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不晓得是因为隔离还是因为天色太早的缘故。也许大家都还睡着,丹沃斯想,我们能偷偷地溜回去,直奔舒适的床铺。

“我还以为会有更多带劲的事情,”科林开口道,听上去有些失望,“有警报什么的。”

“还有运尸车穿过街道,一边喊着,‘把你家的死人抬出来’?”丹沃斯接道,“你真该和伊芙琳一块去的。中世纪的隔离可能比这个刺激多了,咱们只有四个病患,而且疫苗正在从美国到这儿的路上。”

“这个叫伊芙琳的人是谁?”科林问道,“你女儿吗?”

“她是我的学生,她去1320年了。”

“时间旅行吗?噢,像世界末日一样酷!”

他们转过街角。“那个中世纪,”科林又问道,“是拿破仑那会儿,对不对?特拉法尔加海战什么的?”

“你说的是英法百年战争。”丹沃斯说。科林看上去一脸茫然,现在的学校都教给孩子们些什么玩意呀,尽知道些“骑士、淑女和城堡”。

“那就是十字军东征那会儿?”

“比十字军东征又要稍晚一些。”

“我想去那个时候,十字军东征那会儿。”

他们走到贝列尔学院的大门处了。“安静,从现在开始,”丹沃斯嘱咐道,“大家都在睡着呢。”

传达室没人,方庭里也一个人都没有。餐厅里的灯亮着,那些钟乐手们也许正在吃早饭,但资深教授共宴厅里没有亮灯,沙尔文楼也没有。不过,他们在门道里一头撞上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