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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额处的伤口也愈合了。今天早上伊莉薇丝夫人仔细查看了这个伤口,然后去叫来了艾米丽夫人,让她检查。“真是个奇迹呀。”伊莉薇丝欣喜地说道,可是艾米丽看上去却满怀疑窦,她似乎觉得我是个女巫。

有个问题立即凸显出来了——现在我不再是个病人了,我成了个麻烦——我的身份如何,我应该被怎样对待——而伊莉薇丝根本没有时间或精力来处理这个问题。

她要操心的事情够多了——纪尧姆阁下还没到这儿来,盖文爱上她了,而圣诞节就要到了。她征召了半个村子的人来做仆人和厨工,她们紧缺大量的基本物资,艾米丽坚持她们应该派人去牛津或考斯购买。艾格妮丝跑来跑去地碍事,不断地从麦丝瑞的看护下逃开,制造了更多的麻烦。

“你应该派人去布罗伊特爵士那里找一个侍女来。”当她们找到正在谷仓阁楼上玩耍的艾格妮丝时,艾米丽说道,“还有糖。我们既没有糖桨也没有蜜饯了。”

伊莉薇丝看上去被激怒了:“我的丈夫吩咐我们——”

“我来看护艾格妮丝。”我插嘴道,希望翻译器翻译的“侍女”是正确的,还有,史料是对的——保姆的职务有时也由贵族出身的女性担当。伊莉薇丝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感激的表情,而艾米丽也像往常那样对着我怒目而视。所以我开始看护艾格妮丝,显然还有萝丝曼德,今天上午她要我帮她对付她的刺绣活。

成为她们的保姆,好处是我能询问一切关于她们父亲和村庄的事情了,还有,我能走出屋子到马房和教堂去找那位神父和盖文了。不好的地方在于,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让女孩子们避开。一次,当艾格妮丝和我走进门厅时,伊莉薇丝马上停止了和艾米丽的谈话,还有,当我问萝丝曼德为什么她们得到这儿来待着时,她答道:“我父亲认为艾辛克德这儿的空气更有利于健康。”

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到这个村庄的名字。地图和《末日之书》上都没有任何关于“艾辛克德”的记载。我觉得我们可能碰巧发现了又一处“遗失的村庄”。这个村子的人很少,它很容易在黑死病中消亡,或是被某个邻近的村镇合并,不过我还是认为它就是斯坎德格特村。

我问过小女孩们她们知不知道一个叫做斯坎德格特的村庄,萝丝曼德说她从来没听说过,麦丝瑞也没有听说过这么个村庄。蒙托娅女士将斯坎德格特发掘点发现的那道“大门”(实际上是一处堰)定位在1360年或更晚的时间,而许多盎格鲁撒克逊地名后来被诺曼化了,或是被它们的新主人赋予了新的名字。这对纪尧姆·德·伊夫瑞来说是个不祥之兆,预示着他可能不能从那场审讯中脱身了。除非这真的全然是另一个村庄。要是那样的话,对我来说就是个不祥的预兆了。

盖文对伊莉薇丝满怀敬意又彬彬有礼的爱意显然没有与仆妇们的调情发生冲突。我曾让艾格妮丝带我去马房看她的小狗,期望能在那儿碰上盖文。他真的在那儿,正和麦丝瑞待在某个马栏里。麦丝瑞看上去和平常一样惴惴不安,她的手捏着腰上的衬衣,揉成一团,而不是护着耳朵,所以那显然不是第一次奸情炽烈的求欢。

我不得不匆忙把艾格妮丝的身子转过来,把她带出了马房,于是我告诉她我想穿过草地去看看钟塔。我们进到了钟塔里,看到了粗大的钟索。

“要是谁死了,洛克神父就会敲响大钟。”艾格妮丝说,“要是他不这样做,魔鬼就会跑来带走死人的灵魂,他们就不能上天堂了。”这一说法肯定是又一桩激怒艾米丽夫人的迷信空谈。

艾格妮丝想敲响大钟,但是我说服她放弃了这一做法,转而去教堂里找洛克神父。

洛克神父不在。艾格妮丝告诉我他可能还待在那个生病的佃农那儿,如果不找他做完忏悔人是不会死的。

教堂是诺曼式的,有着一条中轴过道和沙岩柱子,方格石头地板。彩色玻璃窗非常窄小,颜色晦暗。它们几乎不透光。教堂里只有一座坟墓,在正厅的半中间。坟墓顶上放置着一座骑士雕像,雕像的胳膊交叉举过头顶,佩剑在雕像的身侧。雕像的侧面刻着:“Requiscat cum Sanctis tuis inaeternum.”——愿他在此神圣之地永享安眠。艾格妮丝告诉我说这座坟墓是她祖父的,他在“很久以前”死于一场热病。

除了这座坟墓和粗糙的雕像外,教堂正厅空无一物。当时的人们在教堂集会时都站着,而用纪念碑和纪念物填满教堂正厅的行为直到16世纪时才兴起。

一扇12世纪风格的刻有基督受难像的木质屏风,将教堂正厅与笼罩在阴影下的高坛和祭台分隔开来。在屏风上,十字架的两边分别是两幅上色拙劣的末日审判图。一幅描绘的是忠诚的信徒升入天堂的情形,另一幅描绘的是罪人坠入地狱的景象。两幅图都用俗气的红色和蓝色描画,画上人们的表情看上去都差不多惊惶沮丧。

祭坛很朴素,上面盖着一块白色的亚麻布,一边放着两个银质枝状大烛台。出乎我意料的是,祭坛后那个雕刻拙劣的神像不是圣母玛利亚,而是亚历山大大帝时期的圣徒凯瑟琳。雕像有着前文艺复兴时代的特色——采用透视法缩短了的身子和大大的脑袋,雕像头上有一块古怪的方巾,刚刚垂到她的耳下。她站在那儿,一只胳膊环抱着一个洋娃娃大小的婴孩,另一只手握着一个轮子。一支短短的微黄色蜡烛和两盏油灯放在雕像前面的地板上。

“凯瑟琳女士,洛克神父说你是一个圣徒。”当我们转身往外走时,艾格妮丝说道。

“我是以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圣凯瑟琳命名的,”我答道,“就像你是以圣艾格妮丝命名的一样,但是我们都不是圣徒。”

她摇摇头:“神父说在最终审判日上帝会把座下的圣徒们派到罪孽深重的人中间去。他说你祈祷的时候,是上帝本人在通过你的嘴说话。”

我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一直在请求他来帮助我,还请求您来接我回去。要是洛克神父听见我说现代英语,他很可能会认为神是在通过我的舌头说话。他最少也会认为我是一个圣徒,而不是一个女巫,不过当时艾米丽夫人也在病房里。我得更加小心谨慎。

我又去了一趟马房(在我确定麦丝瑞待在厨房以后),不过盖文不在那儿,他那匹叫做格林葛利特的马也不在。不过我的箱子和马车的残体倒是在那儿。盖文肯定走了好几趟才把所有的东西搬来这儿。我仔细检查了那些物品,没发现那个首饰匣子。我希望他把它漏掉了,它依然还在路边。要是那样的话,它可能已经完全被积雪覆盖了,但是今天出太阳了,雪开始稍稍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