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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别的东西”,原来是一双灰色的羊毛袜,看上去甚至比那条围巾还难看;还有一本如何改善用词习惯的读物。不过还好,至少有薄脆饼干,还有一些包装纸。但是一双袜子和一些太妃糖几乎算不上是正经的圣诞礼物,他环视书房,试着想出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当丹沃斯告诉他伊芙琳正在中世纪时,科林曾经说过,“像世界末日一样酷!”丹沃斯从书架上抽出《骑士时代》。这本书只有图例,并不是全本,但这是他在匆忙之间能够想到的最好礼物了。他把这本书和其他礼物匆匆地包起来,换了衣服,冒着倾盆大雨匆忙赶去圣玛丽大教堂。

当丹沃斯推开圣玛丽大教堂的门,一股热气迎面扑来。他的眼镜立即蒙上了雾气,他在教堂前厅停下,用围巾末端擦着眼镜,但它们立即又为水汽覆盖。

“教区牧师正在找您。”科林说道。他穿着一件夹克和衬衣,头发也梳过了。他从手里拿着的一大摞纸里抽出一张递给丹沃斯,那是一张仪式的顺序表。

“我以为你正待在房间里。”丹沃斯说。

“和葛德森太太一起?那可是个坏主意,就算是做礼拜也比那强,所以我告诉泰勒女士我帮她们把鸣钟搬到教堂来。”

“然后牧师就给你找了个活干,有人光顾你的生意吗?”

“开玩笑!教堂爆满了都。”

丹沃斯朝教堂正厅望去。座位已经全坐满了,人们正在后面摆上折叠椅子。

“噢,太好了,您来了。”教区牧师抱着满怀的赞美诗集匆匆地走过来,“抱歉,这儿太热了,是炉子的问题。国民托管组织不让我们装新式空调,不过这儿也没什么地方装空调。今天恒温调节器刚好坏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他从法衣的兜里掏出两张纸查看着:“您没看到拉提姆先生吧?原定由他来诵读祝福辞的。”

“没,”丹沃斯答道,“我提醒过他时间的。”

“嗯,去年他就把时间记混了,早到了一个小时。”牧师把一张纸递给丹沃斯,“这是您的经文,今年是从詹姆士国王钦定版圣经里选取的。千禧派教会坚持用这个,不过至少这不像去年那样是从家庭通用版圣经里摘取的。詹姆士国王钦定版圣经也许有些古旧,但至少不是粗陋的。”

外面的大门打开了,一群人进来了,每个人都在收着伞、抖着帽子,他们从科林身边经过时,从他手中领取了仪式顺序表,然后进入了教堂正厅。

“我觉得我们应该在基督学院教堂举行这个仪式。”牧师说道。

“这些人都在这儿干什么?”丹沃斯说,“他们没有意识到我们正处在一场流行病中吗?”

“总是这样的,”牧师应道,“我还记得那场世界大流感开始的时候,涌到教堂来的人数堪称史上之最。再往后你就不能把他们从房子里召集进来了,不过这会儿他们就想聚在一起挤成一团,这让他们感到宽慰。”

“也叫人感到激动。”来自圣复初会教堂的神父说道。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绒衣,宽松地垂着,外面套着一件镶有红绿彩格呢的白麻布圣职衣。“有人在战争年代见过同样的情形,人们为着一件事情聚集在一起。”

“要我说,还以加倍的速度传播疾病。”丹沃斯说,“难道没人告诉过他们这种病毒具有传染性吗?”

“我打算说来着,”教区牧师说,“您在钟乐演奏后诵读经文。有些变化,又是千禧派教会的要求。路加福音2:1-19。”他走开去分发赞美诗篇。

“您的学生伊芙琳·英格呢?”那位来自圣复初会教堂的神父问道,“在今天下午的拉丁语聚会中我还想到她来着。”

“她在1320年,如果顺利的话在斯坎德格特村里。”

“噢,”那位神父说道,“她是那么想去。还有,她不必在这儿经受这一切真够幸运的。”

“嗯,”丹沃斯敷衍道,“我觉得我应该先把这经文最少通读一遍。”

丹沃斯走进教堂正厅。那儿更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潮湿的羊毛味和石头味,激光蜡烛在雕花窗和祭坛上闪着苍白的光。钟乐手们正在布置祭坛前的两张大桌子,把沉重的红色羊毛披布铺在桌上。丹沃斯迈步走上读经台,打开《圣经》,翻到路加福音处。

“当那些日子,该撒·亚古斯督有旨下来,叫天下人民都报名上册。”

他暗想,古旧,而伊芙琳所在之处,这些词句还没被写出来呢。

丹沃斯走向科林那儿。人们仍在不断涌入教堂。圣复初会的神父和穆斯林教的阿訇穿过人群走向凸肚窗那边去拿更多的椅子,教区牧师手忙脚乱地摆弄着炉子上的恒温调节器。

“我在第二排给我俩占了两个座。”科林说,“你知道葛德森太太在吃茶点的时候干什么了吗?她把我的糖球扔了,她说上面沾满了病菌。我很高兴我妈妈不像她那样。”他捋着手中的那叠礼拜仪式顺序表,它们已经明显皱巴起来了。“我觉得她出现在咱们那儿真是说不过去,因为隔离的缘故,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他们也许应该把食物和补给品最先送来。”

“很有可能。”丹沃斯应道,“你什么时候拆开其他礼物?今晚还是明天早上?”

科林试图表现得对此漠不关心:“当然是圣诞节早上啦,拜托。”他把一张仪式顺序表递给一位穿黄色雨衣的妇人,并朝着她灿烂地微笑。

“真好。”那个妇人尖声说道,从科林手中把仪式顺序表一把攥过去,“看到还有人怀有圣诞精神真是太好了,即使现在正流行一场可怕的传染病。”

丹沃斯走进教堂正厅,坐下来。教区牧师给予炉子的殷切关注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周围的温度仍然那么高。丹沃斯取下围巾,脱了外套,把它们胡乱搁在身旁的椅子上。

去年这时候天气冷得不行。“非常靠谱,”当时伊芙琳这样对他低语道,“经文也是。‘当那些日子,君主传旨下来,命令天下的百姓都报名上册。’”她援引着家庭通用版圣经里的这句话,对着他露齿而笑。“那时的圣经版本现在看来,好像是用一种不可理解的语言写成的呀。”

科林进来了,一屁股坐在丹沃斯的大衣和围巾上。

圣复初会的神父站起身来,挤进钟乐手所在的桌子和祭坛之间的位置,说道:“让我们祈祷吧。”教堂里响起一阵把跪垫放在石头地板上的沉闷声音,每个人都跪了下来。

“哦,上帝,是谁将此苦难带到我们中间,我们在此恳请您的惩罚天使,我们在此握住您的手,恳请您不要让我们的土地荒芜,不要毁灭每一个活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