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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女士在门口遇上他:“我正要去找您,我听说昨晚有一些滞留者感染了病毒倒下了。”

“是的。”丹沃斯一边回答一边环视整个餐厅找寻芬奇的踪影。

“潜伏期是多长?”泰勒女士问。

“12到48小时。”丹沃斯回答。他伸长脖子,试着越过餐厅里滞留者们的头顶看去。

“太可怕了。”泰勒女士说,“要是我们中有谁在演到一半时因为感染了这种病毒而倒下可怎么办?我们是传统剧团,您知道的,不是公立钟乐团。我们的规定非常明确。‘每个人必须坚持敲完钟,绝不受半途而废。’那也就是说,就算我们中有人突然发病倒下了,我们也不能让其他人中途加入进来接替她演完。那会破坏掉乐曲的节奏。”

丹沃斯脑海里不禁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副景象:一个钟乐手戴着白手套倒下了,然后被一脚踢了出去,这样就不会打乱演奏的节奏了。

“有没有什么预兆之类的东西?”泰勒女士问。

“没有。”丹沃斯回答。

“国家卫生局发放的文件上提到定向力障碍、发烧和头痛,但是那没什么用。钟声总是使得我们头痛。”

我能想象,丹沃斯一边在心底说,一边想找着威廉·葛德森或者哪个在校生去帮他守电话。

“当然,要是我们是公立乐团,那就无所谓啦。他们允许乐手随意进行替换。在约克郡演奏一首名为《提当鲍勃大调》的钟乐时,他们用了19个钟乐手。19个!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还能把那叫做一首乐曲。”

“您是否还需要一处排练室?”他问泰勒女士。

“当然,除非我们中有人因为这破病毒而倒下了。当然,就算那样,我们也还可以演奏斯特曼德的作品,不过那就很难有同样的效果了……”

“要是您愿意帮我接个电话并做记录的话,我就让您的乐团使用我的起居室。我正在等一个非常重要的长——从遥远的地方打来的电话,所以必须得有人一直待在房间里守着。”

他带着她回到房间。

“哦,这儿不是很大呀,”泰勒女士说,“我不能肯定地方是不是足够。我们能不能把家具挪到一边去?”

“只要您帮我接了那个电话并做记录,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在等一位安德鲁斯先生打来的电话,请您告诉他进入隔离区不需要许可证,让他直接到布拉斯诺斯学院去,我会在那儿与他会面。”

“好吧,我想可以。”她的语气好像是在帮他的大忙,“至少这儿比那个四处漏风的食堂要好。”

他让她留在那儿调换家具的位置,然后匆匆出门去见巴特利。

雨势变小了,好似迷蒙的水雾,沾衣欲湿。那个反欧盟的示威者在医院前面聚集起了大批人群。他们中有不少科林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脸上抹着黑色迷彩,正在大声嚷嚷:“让我们的人离开!”

一个男孩一把攥住丹沃斯的胳膊:“政府没有权利让人们违背自由意愿待在这里。”

“别傻了,”丹沃斯说,“难道你想再来一次世界大流感?”

男孩松开他的胳膊,露出迷惑的表情,丹沃斯闪身走进医院。

急诊部挤满了躺在担架车上的病人。有一架担架车挨着电梯,一位样貌威严的护士穿着一套肥大的防护服站在担架车旁,正为病人读着一本包括树脂封皮的书。

“无辜的人,有谁灭亡?”她念道,丹沃斯随即惊愕地意识到,那不是护士。那是葛德森太太。“而正直的人在何处剪除?”她接着诵读。

葛德森太太停了下来,翻查着那本圣经里薄薄的书页,寻找另一处类似刚才那样予人“安慰”使人“振作”的段落。

丹沃斯低下头,闪进旁边的走廊,走进楼梯间,心中无限感激国家卫生局发放口罩的英明举措。“神要用痨病攻击你,”她吟颂着,声音在走廊里冲撞激荡,“用热病、火症攻击你。”

他还会用葛德森太太攻击你,丹沃斯在心里说,她会给你颂读经文使你保持斗志昂扬。

他沿着楼梯上楼向隔离病房走去,很显然,隔离病房现在已经占据了一楼的绝大部分地方。

“您来了。”又是那个漂亮的金发实习护士。

“我都快要以为您不来了呢。”护士说,“他整个上午都在要求见您。”她递给他一套防护服,丹沃斯穿上防护服,跟在她的后面走进病房。

“半个小时之前他发疯一样找您,”她轻声说,“他坚持说他有一些事情要告诉您。现在他已经好些了。”

巴特利脸上的暗沉之色和吓人的红潮已经褪去了,尽管在他褐色的皮肤下依然透出苍白之色来,他看上去已经差不多和生病以前一样了。他正靠着几个枕头半躺半坐着,腿支起来,双手轻轻地放在膝盖上,手指蜷曲。他的眼睛闭着。

“巴特利。”护士轻呼着,把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弯腰凑近他,“丹沃斯先生来了。”

巴特利睁开了眼睛:“丹沃斯先生?”

“是的,我告诉过你他正在赶来的。”

巴特利靠着枕头坐直身体,但眼睛却没看着丹沃斯,而是直直地看着前方。

“我在这儿,巴特利。”丹沃斯一边说一边往前挪去,好让自己进入他的视线范围。“你想告诉我什么?”

巴特利继续直直地盯着前方,双手开始在膝盖上匆匆地移动起来。丹沃斯朝护士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不停地在做这个动作,”护士答道。“我想他是在敲键盘。”她看了看监视屏幕,出去了。

他是在敲键盘。他的手腕搁在膝盖上,手指以一种复杂的顺序敲击着毯子。他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空气——一个不存在的显示屏?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来。“那不可能是对的。”他说着,然后又开始飞快地键入什么。

“什么?巴特利?”丹沃斯问,“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一定有个地方出错了,”巴特利朝一侧微微斜了斜身子,“给我一份逐行显示的终端高级自动化数据。”

丹沃斯意识到技术员正在对着想象中的控制台上的耳麦输入指令——他正在解读定位数据。“巴特利,什么地方不对?”

“时滞量。”巴特利的眼睛紧盯着想象中的显示屏。“读数核对。”他对着不存在的话筒说道,“那不可能是对的。”

“时滞量有什么问题?”丹沃斯问,“时滞量比你预计的要大?”

巴特利没有回答。他又敲击了一会儿不存在的键盘,然后停下来,审视着虚幻的显示屏,又开始疯狂地键入。

“存在多少时滞量,巴特利?”丹沃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