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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艾格妮丝尖叫道,“萝丝曼德没有头!”她指着窜动的火焰在墙上映出的扭曲影子。萝丝曼德的影子被古怪地拉长了,只能看到她的肩膀。

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向艾格妮丝身边跑去。“我也没有头!”他一边说一边踮着脚尖跳起来试图改变影子的形状。

“你没有头,萝丝曼德,”艾格妮丝开心地叫道,“你活不过今年了。”

“别乱说话。”伊莉薇丝吃了一惊,大家也都抬起头来。

艾格妮丝说:“凯瑟琳有头,我也有头,但是可怜的萝丝曼德没有。”

伊莉薇丝抓住她的两只胳膊:“这真是个愚蠢的游戏。别再乱说了。”

“影子……”艾格妮丝说着,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老老实实坐在凯瑟琳女士身边不要动。”伊莉薇丝把小女孩带到伊芙琳那里,几乎是把她推到了长凳上。“越大越顽皮。”

艾格妮丝坐在伊芙琳身边缩成一团,不知道要不要哭出来。伊芙琳忘了数到哪里了,但她又从出错的地方继续往下数。“46,47……”

“我要我的铃铛。”艾格妮丝一边说一边爬下了长凳。

“不行,我们必须安安静静地坐着。”伊芙琳把艾格妮丝抱到了腿上。

“跟我说说圣诞节吧。”

“不行,艾格妮丝。我想不起来了。”

“你还能记起什么能跟我讲讲的吗?”

我全都记得,伊芙琳想。商店里满是丝带、绸缎、树脂制品和天鹅绒,红色、金色、蓝色交相辉映,比我靛蓝色的外衣还要鲜亮,到处都是彩灯和音乐。汤姆塔和莫德林塔的钟声和圣诞颂歌,那么美好……

“我要摇我的铃铛。”艾格妮丝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从伊芙琳的腿上跳下来。“放开我。”她试着抽出她的手腕。

“要是你在我旁边躺一会儿,我就给你系上。”伊芙琳说。

小女孩又撅起嘴来:“我必须得睡觉吗?”

“不用,我会给你讲个故事。”伊芙琳从自己的手腕上把铃铛解下来。“从前……”她开口道,然后停了下来,心里琢磨着如果“从前”指的是1320年那么遥远的过去,那么1320年的人们会给他们的孩子讲什么故事呢?关于狼和女巫的故事?女巫的皮肤在碰到临终圣油时会变黑?

“从前有一个女孩,”她一边说一边把铃铛系到艾格妮丝胖乎乎的手腕上,“这个女孩住在……”

“是这个女孩么?”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她。

伊芙琳抬起头来。是布罗伊特的姐姐伊沃尔德,后面跟着艾米丽。伊沃尔德瞪视着伊芙琳,嘴唇不以为然地抿着,然后摇了摇头。

“不,这不是乌尔瑞克的女儿。”伊沃尔德说,“那个姑娘又矮又黑。”

“也不是德·菲勒斯家的孩子?”艾米丽问。

“她已经死了。”伊沃尔德问伊芙琳。“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不,女士。”伊芙琳说道,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谦逊地低头看着地板。

“她的头被打了。”艾格妮丝在一旁插嘴。

“现在你记起你的名字和怎么说话了吧?你出身世家吗?”

“我不记得我的出身了,女士。”伊芙琳尽量保持着温顺的口气。

伊沃尔德嗤了一声:“听口音她是从西边来的,你派人去巴斯打探过消息吗?”

“没有,”艾米丽说,“我儿媳妇要等到我儿子回来。你没在牛津听说过什么吗?”

“没有,但是那边有很严重的疫情。”伊沃尔德说。

萝丝曼德走了过来:“您认识凯瑟琳女士家的人吗,伊沃尔德夫人?”

伊沃尔德把犀利的目光转向了她:“不。我兄弟给你的胸针呢?”

“我……把它别在外套上了。”萝丝曼德结结巴巴地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他的礼物不配戴在你身上?”

“去把它拿过来,”艾米丽夫人说,“我想看看这个胸针。”

萝丝曼德的下巴又抬了起来,但她还是走到外墙边去拿她的外套。

“她对我兄弟的到来和他的礼物同样没什么热情,”伊沃尔德说,“晚餐时她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过。”

萝丝曼德回来了,手里拿着她那件别着胸针的绿色外裙。她一言不发地把它拿给艾米丽看。

“我想看看。”艾格妮丝说,萝丝曼德便弯下腰来给她看。

这个胸针是一个金色圆环,上面镶着红宝石,别针在正中间。别针没有钮键,只能硬掰开穿在衣服上。圆环外围环绕着一圈字母:“Io suiicenlui dami amo”。

“这是什么意思?”艾格妮丝指着绕成一个金色圆圈的字母问。

“我不知道,”萝丝曼德答道,声音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而且我也不关心。”

伊沃尔德的下颚绷紧了,伊芙琳急忙说:“它的意思是:‘见此如见吾挚爱之友’,艾格妮丝。”随后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抬头看了看艾米丽,但艾米丽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

“这些词应该放在你的胸口,而不是挂在挂衣钩上。”艾米丽取下胸针别在了萝丝曼德长裙胸前的位置。

“你应该适应我兄弟的未婚妻的角色,去他身边待着,而不是玩那些幼稚的游戏。”她伸出手指向壁炉那边,布罗伊特正坐在那里昏昏欲睡,显然因为到酿酒厂去的短途旅行醉得不成样子。萝丝曼德哀求地看向伊芙琳。

“走,去谢谢布罗伊特爵士如此慷慨送给你这件礼物。”艾米丽冷冰冰地说。

萝丝曼德把外套递给伊芙琳,向壁炉边走去。

“来,艾格妮丝,”伊芙琳说,“你该休息了。”

“我要坚持听完魔鬼的丧钟。”艾格妮丝说。

“凯瑟琳女士,”伊沃尔德开口道,古怪地强调了“女士”这个词的读音,“你告诉我们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你却轻而易举地读出了萝丝曼德小姐的胸针。你识字,是不是?”

在中世纪,只有不到1/3的人识字,而识字的女人更少。

伊芙琳朝艾米丽看了一眼,艾米丽正用她到这里第一天早晨的那种方式看着她,当时她摸着她的衣服,检查着她的手。

“不是的,”伊芙琳直视着伊沃尔德的眼睛,“恐怕我甚至连主祷文都认不得。是你的兄弟在把胸针送给萝丝曼德时告诉我们那句话的含义的。”

“不,他没有。”艾格妮丝说。

“你当时正在看你的铃铛呢。”伊芙琳一边说一边想道,伊沃尔德夫人不会相信这种说法的,她会去问她的兄弟,而他会说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但是伊沃尔德看起来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对艾米丽说:“我不认为像她这样的人会识字。”她把手伸给艾米丽,两人向布罗伊特爵士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