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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了一点已经走味的白面包和奶酪,然后试图睡一小会儿,可是实在太冷了。当洛克在睡梦中翻着身,发出叹息的时候,她能看见他嘴里呼出的白气。

夜里,洛克的体温升高了。他踢掉毯子,对着伊芙琳大发脾气,大多数是用她根本听不明白的词,有一次他清晰地说:“滚开!诅咒你!”他还一遍又一遍狂呼着,“天要黑了!”

伊芙琳取下圣坛和圣坛屏上的蜡烛,把它们放在圣凯瑟琳的雕像前。当他语无伦次地狂喊天要黑了的时候,她就把它们全点亮,环绕在他身边。

洛克烧得更厉害了,尽管身上盖着一大堆毯子,他的牙齿仍不停地打战,皮肤下的血管正在出血。“不要这样,求你了。”她喃喃。

到早晨的时候他好一些了,体温降下来一点了,整个上午他都安稳地睡着;一直到下午,都几乎没有呕吐。天黑之前,伊芙琳出去打了点水。

伊芙琳进来的时候洛克醒着,躺在烟雾缭绕的光线中。她跪下来,把一杯水举到他唇边,扶起他的头好让他喝下。

“这是蓝病。”她把他的头放下去时他说。

“你不会死的。”她答道。只有90%。

“你得听我做忏悔。”

不。他不能死。她将被孤单一人留在这里。她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加怜于我,天父,因我有罪。”他用拉丁文开始了。

他没有罪。他曾照料有病的人,安抚垂死的人,埋葬死去的人。上帝才是那个需要祈求宽恕的人。

“——在思想上,言辞上,行为上,还有其他的地方。我对艾米丽夫人生过气,我冲着麦丝瑞吼叫过。”他咽了口唾沫,“我曾对主的圣徒有过不洁的想法。”

“我谦恭地祈求上帝的宽恕,愿你赦我的罪,我天上的父,如果你认为我值得。”

没有什么需要宽恕的,她想说。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罪孽。

她无望地举起手,免罪的话语梗在喉中,不过他好像并没注意到。“哦,我的上帝,”他说,“我由衷地为冒犯了你感到抱歉。”

冒犯你。你就是主的圣徒,她忍不住想告诉他,而该死的“他”在哪里?为什么他不来拯救你?

没有圣油,她把手指浸入桶里,蘸了些水,在他的眼睛、耳朵上、鼻子、嘴巴和手上划了十字,他的手,在她垂死的时候曾紧握着她的手。

“愿你赐我救恩,赦我的罪。”他说。她再次把手浸入桶中,在他的脚掌上划了十字。

“恳求你除去我的一切罪恶,主。”他继续着。

“恳求你把我们从一切凶恶中救拔出来,”伊芙琳说,“过去、现在,及将来的。”

“把我带领到达常生。”他呢喃着。

“阿门。”伊芙琳说,然后俯身接住从他口中奔涌而出的鲜血。

那之后他几乎一直在呕吐。下午的时候,他陷入了无意识状态,他的呼吸浅而微弱。伊芙琳坐在他身旁,擦着他发烫的前额。当他的呼吸骤停又挣扎着恢复过来,吃力地继续时,她说道:“不要死。”

“别死,”伊芙琳轻声说,“没有你我怎么办?我就彻底孤单一人了。”

“你必须离开这里。”洛克的眼睛微微睁开来,通红肿胀。

“我以为你睡着了,”她懊恼地说,“我没想吵醒你。”

“你应该回到天堂去,”他说,“为我炼狱中涤罪的灵魂祈祷,这样我在那里受苦的时间能少一些。”

炼狱。就好像上帝还会让他承受比现在更多的苦楚一样。

“你不需要我的祈祷。”伊芙琳说。

“你得回你来的那个地方去。”他把手举起来,在面前做了一个含混的手势,就像是要挡住一阵吹来的风一样。

伊芙琳抓住他的手,动作很轻柔,然后把他的手放到自己颊边。

我能回去吗?她想着。她不知道他们会坚持开启传送门多长时间才会放弃。四天?一周?也许它还开着。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丹沃斯先生就不会让他们关掉。不过没有希望了,她想。我不在1320年。我在这里,在世界的末日。

“我回不去了,”她说,“我不认识路。”

“你一定要试着想起来。”洛克把他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挥舞着,“艾格妮丝,穿过岔路口。”他精神混乱了。伊芙琳跪起来,生怕他又想站起来。

“你降临的地方,”洛克把另一只手放在那只挥舞的手的肘部作为支撑,伊芙琳意识到他是想指向某个地方。“穿过岔路口。”

穿过岔路口。

“穿过岔路口是什么地方?”她问。

“你从天堂降临时我第一次发现你的地方。”他说着,任由手臂垂落下去。

“我以为是盖文发现我的。”

“是啊,”他答道,像是没从她的话里发现任何矛盾之处,“我在把你带去大屋的路上遇到了他。”

盖文是在路上遇到他们的。

“艾格妮丝摔倒的地方,那天我们去找冬青树。”

我们在那儿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伊芙琳在心里说,但她也想起来了。他曾紧抓住驴子,那家伙在山顶畏畏缩缩,一步也不肯再往前走。因为它曾亲眼目睹我传送过来,她记起他曾站在她头顶,在那片林中空地上,朝下看着她,当时她躺在那里,胳膊挡在脸上。我听见了他的动静,她想,我看见了他的脚印。

“你必须回到那个地方,从那儿再回天堂。”洛克说,然后闭上了眼。

他曾亲眼目睹她传送过来,而她以前从未猜到这个,甚至当她在教堂里看见他时,甚至在艾格妮丝告诉她神父觉得她是个圣徒的时候。

因为盖文告诉过她是他发现她的。盖文,那个“喜欢吹牛”的家伙,那个无比渴望给伊莉薇丝夫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家伙。“我发现了你,然后从那儿把你带回来。”也许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在撒谎,毕竟,乡村神父算不上什么角色。在这段时间里,萝丝曼德病了,盖文骑马前往巴斯,传送门也许打开后又永远地关上了,而洛克一直都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没有必要等着我,”洛克说,“他们肯定很期待你的归去。”

“嘘,”她轻柔地说,“睡吧。”

他又陷入了昏睡,手仍然不安地挪动着,想要指什么地方,划扯着铺盖。他推开了被单,伸手去够自己的腹股沟。可怜的人,伊芙琳心想,他没有任何罪行需要被赦免。

她把神父的手放回胸膛上,给他盖好被子,可他再次推开被单,把短上衣的下摆往上扯去,露出短裤来。他伸手去够自己的腹股沟,接着浑身战栗,又把手放开,这动作让伊芙琳想起萝丝曼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