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八章(第4/12页)

我拿出钱包,掏出一张五元钞票,放在吧台上纳拉干族雪橇旁边。“叫什么名字?”

他喃喃自语一阵,看了一眼腌蛋罐子旁边的小费罐,看到里面只有一角钱硬币,然后拿走五元钞票。“是比尔·图尔考特。”

名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空桌子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但……

我又放了一张林肯在吧台上。“他来这是不是监视我?”如果答案是“是”,那就意味着他一直在跟踪我。可能不止是今天。但为什么呢?

男招待把五块钱推回来。“我只知道他经常来喝啤酒,喝很多。”

“那他为什么没喝一杯就离开了?”

“可能他朝钱包一看,发现里面除了借书证之外什么都没有。我看起来像他妈的布里代·墨菲[72]吗?你已经把我的洗手间弄得臭气熏天,你为什么不点点儿什么或者离开?”

“我来之前里面就够臭了,朋友。”

不是很好的退场辞,但这是我在此情此景下能想到的最好应变。我走出去,站在人行道上,寻找图尔考特。没有他的影子,但诺伯特·基恩正站在药店窗户里,双手扣在后面,观察着我。

他的笑容不见了。

8

那天下午五点二十,我把森利纳停在邻近威彻姆街浸信会教堂的停车场内。教堂里有很多人;布告板上写着,下午五点整该教堂有个匿名戒酒会。在福特车的后备箱里装着七个星期来我作为这个奇怪小城的居民,我收集到的所有物品。唯一不可或缺的物品就是阿尔送给我的巴克斯顿勋爵公文包:他的笔记,我的笔记,还有剩下的现金。

感谢上帝,我把大部分现金带在身上了。

我身旁的座位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放着我的高岭土果胶瓶——现在空了四分之三——和自控短裤。非常感激,我想现在我不需要了。我的胃和肠道看似已经平静下来,手上的颤抖也消失了。手套箱里,警用手枪上放着五六颗糖果。我把这些东西放进袋子里。稍后,当我在怀莫巷202号的车库和树篱中间就位时,我把枪推上膛,别进皮带里,像是河滨影院里上映的劣质电影里粗鄙的歹徒。

手套箱里还有一样东西:一份《电视指南》,封面上是弗雷德·阿斯泰尔[73]和巴里·蔡斯[74]。自我在中央大街报摊上买了这份杂志后,我可能已经是第十二次翻到星期五的节目单:

晚上八点,2频道:《埃勒里·奎因新历险记》,乔治·纳德尔,莱斯·崔梅恩。“如此华丽,如此可爱,如此突然。”一位心怀鬼胎的股票经纪人(惠特·比斯尔[75]扮演)暗中追踪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伊娃·嘉宝[76]扮演),艾勒里和他的父亲展开调查。

我把《电视指南》装进袋子,跟其他东西放在一起——主要是为了好运——然后下了车,锁上车门,朝怀莫巷走去。一些爸爸妈妈带着年纪太小、还不能独自玩“不给糖就捣蛋”的孩子。

很多门阶上,雕刻过的南瓜高兴地咧着嘴笑,一些戴着草帽的假人毫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沿着怀莫巷,走在人行道中间,好像我就该走中间。一位父亲走近我,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女孩戴着摇晃的吉普赛耳坠,擦着妈妈的鲜红色口红,巨大的黑色塑料耳朵拍打着卷曲的假发。

我摘下帽子朝爸爸致意,然后朝小女孩弯下腰,女孩自己提着一个纸袋。

“你是谁啊,亲爱的?”

“安妮特·冯妮杰罗,”她说。“她是米老鼠俱乐部最漂亮的成员。”

“你也一样漂亮,”我对她说。“你该怎么说?”

她看起来很疑惑,于是她的爸爸靠过来,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她露出了笑容。“不给糖就捣蛋!”

“对了,”我说。“但是今晚别捣蛋。”除了跟那个拿着锤子的家伙。

我从包里拿出一枚Payday牌糖果(为了拿到糖果,我不得不拨开手枪),递了过去。她打开纸袋,我把糖丢了进去。我只是街上的行人,不久前刚被犯罪困扰的镇上的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但我在爸爸和女儿的脸上看到同样的孩子般的信任。

糖果里涂上迷幻药的日子很久以后才出现——就像“包装如有破损,请勿食用”这几个字一样。

爸爸又悄悄地说了什么。

“谢谢,先生!”安妮特说。

“不用谢。”我朝爸爸使了个眼色。“祝你们今晚过得愉快!”

“她明天很可能会肚子痛,”爸爸说,但是面带笑容。“快点儿,南瓜。”

“我是安妮特!”她说。

“对不起,对不起。快点儿,安妮特。”父亲朝我笑了,脱下自己的帽子,然后走开,继续寻找战利品。

我继续走向202号,步子不快。若不是嘴唇干涩,我肯定吹起了口哨。我在人行道上冒险四处张望了一下。我看到一些“不给糖就捣蛋的人”

在街道的另一边,但根本没人注意我。太棒了。

我轻快地走上车行道。一走到房子后面,我放松地长舒一口气,好像气流是从脚跟上来的。我找好后院远处右边的角落,安全地躲在车库和树篱中间。至少我认为很安全。

我朝邓宁的后院看去。自行车不见了。玩具多数还在——一款儿童弓,一些箭头带吸盘的箭,一只棒球棒,把手用胶带裹着,一个绿色的呼啦圈——但菊花牌气枪不见了。哈里把它拿进去了。

他打算出去玩“不给糖就捣蛋”扮演布法罗·鲍勃的时候带着。

图加取笑过他了吗?他的妈妈是否已经说了“你要是想带就带上吧,反正不是真枪”?如果没有,他们会这样做的。他们的台词已经赫然写在纸上。我的胃一阵绞痛,这一次不是因为已经蔓延了二十四小时的细菌,而是由于真正认识到——那种你肚子里感觉到的——一切终于来临了。这真要发生了。事实上,已经在发生了。演出开始了。

我看了一眼手表。我感觉自己已经离开教堂停车场有一个小时了,但实际上现在只有五点四十五。邓宁家里,家人会坐下来吃晚餐……我知道孩子们,小点儿的孩子们应该很激动,根本吃不下什么。埃伦应该已经穿上她的夏秋·冬春公主的装束。她很可能从学校一回到家就穿上了,肯定缠着妈妈给她身上涂上彩色颜料。

我坐下来,背靠车库后墙,在包里翻了翻,掏出一块糖。我拿起来,想起了可怜的老J·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77]。我没有什么不同,尽管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敢吃这块塘。但另一方面,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左右,我有很多事要做,现在我的胃轱辘轱辘地响着。

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