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十二章(第4/10页)

“路易斯安那?”

“是的!我这儿有本书,我刚才发现!我会把书寄回去——”

“你不用喊,乔治,现在线路好多了。接线员肯定没有把插头完全插进去。我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上帝保佑,你已经离开了。虽然消防队长说房子里没人,我们还是很担心你!”

“你说什么,哈蒂?我海滩上的房子吗?”

但说真的,哪里还有别的房子呢?

“是啊!有人从窗户扔进一只燃烧的汽油瓶!整栋房子几分钟就烧着了。消防队长杜兰德认为是在外面饮酒狂欢的孩子干的。现在坏家伙很多。这是因为他们害怕核威慑,我丈夫是这样说的。”

哦。

“乔治,你还在吗?”

“在,”我说。

“你手里是哪本书?”

“什么?”

“你手里是哪本书?别让我去查卡片目录。”

“噢,是《查普曼报告》。”

“嗯,尽快寄回来,好吗?我们这儿有不少人等那本书。欧文·华莱士[100]非常火。”

“是的,”我说。“我肯定会的。”

“我对你的房子出事感到非常难过。你有什么财物损失吗?”

“重要的东西都在我身边。”

“感谢上帝。你会不会很快回——”

电话里响起了刺耳的滴答声,然后是空线的蜂鸣声。我把话筒放回支架。我会不会很快回去?

我觉得没必要打过去回答这个问题。但我会当心过去,因为它察觉到了促变者,而且它长着牙齿。

我第二天一大早把《查普曼报告》寄回诺科米斯公共图书馆。

然后去了达拉斯。

8

三天之后,我坐在迪利广场的一条长凳上,看着得克萨斯教科书仓库大楼的立方形砖体建筑。

时值傍晚,天气炎热。我已经拉下领带(在1960年,要是不系领带,即使天气很热,你也必定会招来不必要的注意),解开纯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但还是无济于事。凳子后面榆树有限的树荫也没什么用。

我在商业街上的阿道弗斯酒店登记入住时,酒店提供了一个选择:带空调或者不带空调。我多付了五美元,要了有窗式空调无休无止地努力将温度降到华氏七十八度的一间房。我要是有脑子的话,应该现在就去房间,免得中暑。夜晚降临时可能会变凉。一点点儿。

但立方形砖体建筑久久地吸引着我的目光。

窗户——特别是六楼右角上的窗户——仿佛正凝视着我。这栋建筑明显有些不对劲。你——假设有你的话——可能会不屑一顾,觉得这只是因为我预先知道一切,但这不足以让我冒着酷热停留在长凳上。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我感觉之前见过这栋建筑。

它让我想起了德里的基奇纳钢铁厂。

教科书仓库大楼尚未破败,但它传递了同样的威胁感。我记得偶然遇见那根浸在水中、被煤灰熏得乌黑的烟囱。它躺在草丛中,像条在阳光中打盹的史前巨蛇。我记得朝漆黑的管孔里看了一眼,管孔大到人能钻进去。我还记得,我感觉里面有东西。活的东西。那东西想让我走进去,参观一下。或许,参观很久,很久。

进来吧,六楼的窗户低声说,进来看看。这里现在空着,夏天在这工作的船员已经回家了。不过,你要是沿着铁道去码头看看,你会看到门开着,这一点我很肯定。毕竟,这里有什么需要保护呢?什么都没有,只有教科书,连学生们都不稀罕。你很清楚,杰克。进来吧。来六楼。在你的时代里,这儿有间博物馆,人们从世界各地蜂拥而来,有些还会为被杀害的人以及他可能成就的一切伤心落泪。但现在是1960年,肯尼迪还是个参议员,杰克·埃平还不存在。只有乔治·安伯森存在,一个留着短发、穿着汗湿的衬衫、领带已经拉下来的男人。可以说是一个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男人。那么,上来吧。你怕鬼吗?你怎么会呢?罪行还没有发生。

但上面有鬼。可能鬼不是在新奥尔良的弹药库街,而是在这儿?噢,是的。只是我没必要面对他们。因为我进入教科书仓库大楼,跟冒险进入德里倒下的烟囱一样。奥斯瓦尔德在实施暗杀之前一个月左右会找到堆书的工作,我在那时候再行动可能会把时间卡得太紧。不,我打算按照阿尔在笔记结尾部分草拟的计划行事,标题是“关于如何处置的结论”的那一部分。

尽管阿尔对他的孤独枪手理论很肯定,但阿尔错误地遵循着一个很小、但统计上很重要的可能性。在他的笔记里,他称之为“不确定的窗户”。

就像六楼的窗户。

他打算在1963年4月10日,肯尼迪造访达拉斯之前半年多时,永久地关上那扇窗户。我想这个主意有意义。可能在四月份晚些时候,更可能是10日的晚上——还等什么呢——我会杀了玛丽娜的丈夫,琼的爸爸,就跟我杀弗兰克·邓宁一样。而且不再内疚。要是你看见一只蜘蛛从地上匆匆地爬向婴儿床,你可能会犹豫。你甚至会考虑把它装进瓶子,放回院子里,让它继续它的小生命。不过,你要是确定这只蜘蛛有毒呢?黑寡妇?要是那样的话,你不会犹豫。如果你心智正常。

你会伸出脚,将它踩得粉碎。

9

对于1960年8月到1963年4月这段时间,我有自己的计划。等奥斯瓦尔德从苏联回来以后,我会盯着他,但不会干涉他的生活。因为蝴蝶效应我承受不起。我不知道英语里是否还有比“事件之链”更愚蠢的暗喻。链条(我想,不是那种我们在幼儿园里都学着做过的彩纸带链条)很坚固。我们用链条把发动机组从卡车里拉出来,我们用链条缚住危险犯罪分子的手脚。这不再是我理解的现实。事件很脆弱,我告诉你,它们就是纸牌屋,逼近奥斯瓦尔德——更不要说试图警告他放弃他还没有产生的犯罪设想——无异于放弃我仅有的优势。蝴蝶会张开翅膀,奥斯瓦尔德事件的进展也会改变。

首先可能是细小的改变,但就像布鲁斯·史普林斯汀[101]的歌里唱到的,姑娘,小事有一天会变成大事。这些变化可能是好的,可能会拯救现在是马萨诸塞州年轻参议员的肯尼迪。但我以为不然。因为历史很执拗。1962年,按照阿尔潦草的笔记,肯尼迪会去休斯敦莱斯大学,做一场关于登月的演讲。露天会堂,没有防弹讲台,阿尔写道。

休斯敦距离达拉斯不足三百英里。要是奥斯瓦尔德打算在那儿射杀总统怎么办?

或者假如奥斯瓦尔德正如他所声称的,是个替罪羊呢?要是他被我吓到,离开达拉斯,又回到新奥尔良,肯尼迪死在疯狂的黑手党手中或者中情局的阴谋之下怎么办呢?我有没有勇气穿过兔子洞回去,让一切重来一遍?再次拯救邓宁一家?再次拯救卡罗琳·波林?为了这个任务,我已经耗了近两年。我是否愿意再投入五年,而结果同样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