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十六章(第2/6页)

我用小钻头在墙上钻了个洞,一直通到外面,把五斗橱放回原位,试了试台灯。台灯没问题。

我收拾东西,离开屋子,小心地锁上房门。然后把车开回约迪。

萨迪打电话给我,问我想不想过去吃晚饭。

只有冷切肠,她说,但是甜点有蛋糕,要是我想来点的话。我过去了。甜点跟平时一样完美,但情况跟以前有所不同。因为她说得对。床上有把扫帚。就像罗塞特在我汽车后座上看见的吉姆拉,是无形的……但是就在那里。有形也好,无形也罢,它投下了阴影。

3

有时候,男人和女人走到交叉路口,徘徊不前,不想往左走,也不想往右走,知道错误的选择就意味着结束……知道有很多东西值得挽留。

这就是我和萨迪在1962年持续昏暗的冬天所处的状态。我们还一起出去吃晚饭,每周一两次。我们偶尔星期六晚上还去坎德尔伍德。萨迪享受性爱,这是我们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有三次,我们一起跳了舞。唐纳德·贝林厄姆总是主持人,我们总是迟早会被要求跳我们第一次跳过的林迪舞。我们起舞时孩子们总是鼓掌吹哨。但并不失礼。他们是由衷地叫好,有些人还开始学我们的动作。

我们开心吗?当然,因为模仿实在是最真诚的恭维。但我们跳得再也没有第一次跳得那么好,再没有那么自然和流畅。萨迪的优雅动摇了。有一次,萨迪飞身离开的时候没有抓住,要不是附近站着几个身体健壮、反应敏捷的橄榄球员,她可能会摔到地上。她一笑了之,但我能看到她脸上的尴尬,还有责备。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我的错。

一切注定会爆发。要不是约迪狂欢会的话,肯定会来得更快。这就是我们恢复活力的机会,让我们停下来,在被迫作出双方都不想接受的决定之前仔细想想。

4

埃伦·多克蒂二月份的时候来找我,问我两件事:第一,问我愿不愿意重新考虑,续签1962到1963学年的合同;第二,问我愿不愿意再次指导高年级的戏剧,因为去年的剧大受欢迎。两个请求都被我拒绝了,当然,并非没有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

“要是为了你的书的话,你整个夏天都可以写。”她劝说道。

“时间还是不够长。”我说,其实那时《凶杀地》我一点都没再写。

“萨迪·邓希尔说她觉得你一点儿都不在乎你的小说。”

这个真知灼见她可从来没跟我分享过。这让我很是震惊,但我尽力掩饰。“埃尔,萨迪不是什么都知道。”

“那么戏剧呢,至少指导戏剧吧。只要不让我脱衣服,我会尽一切可能支持你。基于学校董事会目前的情况,以及我目前只有两年校长聘约的事实,这是一个相当重大的承诺。你可以把这场戏献给文斯·诺尔斯,如果你喜欢的话。”

“已经有一个橄榄球赛季献给文斯以纪念他了,埃利。我想那足够了。”

她走了,彻底被击溃。

第二次请求来自迈克·科斯劳。他六月份就要毕业,告诉我说他准备申请大学戏剧专业。“我真想在这里再次参演一场戏剧。跟你一起,安伯森先生。因为你为我指引了方向。”

不像埃利·多克蒂,他毫无疑问地接受了我伪造的有关小说的借口,然而,这让我感觉非常糟糕:极其糟糕。对于一个不爱撒谎的人来说——亲眼看着自己的婚姻毁在妻子编造的谎言之中,她声称“酒瘾,想戒就能戒掉”——在约迪的日子里,我显然说了很多谎。

我跟迈克一起走出去,走到学生停车坪,他的奖品停在里面(一辆带挡泥板的老别克汽车),我问他现在石膏拆下后,他的胳膊感觉怎么样。

他说很好,肯定能参加夏天的橄榄球训练。“不过,”

他说,“要是我被刷下来的话,我也不会伤心。

那样的话,或许我可以在社区剧院和学校剧团参加演出。我想从头到尾学习——场景设计、灯光,甚至服装。”他笑了。“人们开始称我怪人了。”

“专心打球,争取好成绩,第一学期别太想家,”我说,“拜托,不要鬼混。”

他学着弗兰肯斯坦的声音说:“是……主人……”

“博比怎么样?”

“好些了,”他说,“她来了。”

博比·吉尔在迈克的别克旁等着。她朝迈克挥手,然后看见我,立即转过身去,好像对空旷的橄榄球场和外面的牧场很感兴趣。这是学校所有人都已经司空见惯的行为。事故中留下的伤疤已经变成一条红色的线。她竭力用化妆品把伤疤遮住,却有些欲盖弥彰。

迈克说:“我已经叫她别再擦粉了,看起来像索姆太平间的广告,但她不听。我还对她说,我不是出于同情或者为了让她别吞更多的安眠药才跟她在一起。她说她相信我,或许相信吧,在晴朗的天气里。”

我看着他飞速跑到博比·吉尔身边,扶住她的腰,把她转过来。我叹了口气,感觉迈克既有些愚蠢,又相当固执。我有些想接手戏剧。即使没什么用,也能在我等待自己的演出开始之前填补时间的空白。但我不想更深地陷入约迪的生活,我已经身陷其中了。就像控制我跟萨迪之间可能的任何未来一样,我对自己跟约迪的关系得有所控制。

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我有可能完成跟萨迪、金表以及一切的关系。但是,不管我计划得多么周密,我也不能完全指望如此。即使我成功达到目的,我可能也得逃命,要是我跑不掉的话,很有可能,我为世界所做出的牺牲换来的却是终身监禁。甚至是亨茨维尔的电椅。

5

最终是德凯·西蒙斯设计让我答应。他是通过跟我说我哪怕是想想都是傻子而办到的。我应该识破那种“噢,狐狸兄弟,别把我扔进石楠地里”

的小噱头。但他非常狡猾。非常狡猾。一个兔子兄弟,你可能会说。

星期六下午,我们在我的客厅里喝咖啡,电视屏幕满是雪花,正在播放老电影——好莱坞堡的牛仔避开两千左右印第安人的进攻。外面下着雨。1962年的冬季肯定也有些晴天,但我一天都不记得了。我能记得的就是,尽管我穿着羊皮夹克——牧场大衣送人之后买的——竖起领子,细雨冰冷的手指还是一个劲地往刮干净的脖子里伸。

“你不会仅仅因为埃伦·多克蒂大发脾气就操心那该死的戏剧,”德凯说。“写完你的书,一路畅销,永不回头。去纽约享受生活。跟诺曼·梅勒[127]和欧文·肖[128]一起在白马酒馆喝酒。”

“嗯,嗯,”我说。电视上约翰·韦恩[129]正在吹喇叭。“我觉得诺曼·梅勒用不着担心我。欧文·肖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