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八章(第5/9页)

“剩下的在我钱夹里。”

“那我为什么不要呢?”他抓住她大手提包的一根带子。我走下路沿,但是我想在我走近萨迪之前,他会把包抢到手。如果我真能走近萨迪的话,他可能会狠揍我一顿。尽管他瘦得像只猴子,但仍然比我重。他的胳膊是完好的。

萨迪抓紧手提包。手提包被扯得像只极度痛苦的嘴巴。她一只闲着的手伸进去,掏出一把我似曾相识的匕首,朝他抹去,划开了他的前臂。

伤口从手腕上方延续到肘关节内侧。他痛苦而惊讶地尖叫起来,松开手提包带,往后退却几步,瞪着她。“你这个疯狂的婊子,拿刀刺我!”

他跳进敞开车门的汽车里,汽车仍然狂抖。

萨迪冲上前去,在他面前挥了一刀。她的头发已经披到眼睛上,嘴唇令人生畏。鲜血从斯图贝克牛仔受伤的胳膊上流下来,滴在人行道上。难以置信的是,我听到有人喊,“给他好看,美女!

斯图贝克牛仔往人行道上退,眼睛一直没离开匕首。萨迪看都没看我一眼,说道:“朝你来了,杰克。”

那一秒钟,我还没反应,然后想起点38式手枪,从口袋里掏出来,指着他。“看到这个了吗,得州佬?上膛了。”

“你跟她一样是他妈的疯子。”他把胳膊抱在胸前,鲜血染红了T恤。萨迪飞快地转到斯图贝克的乘客座一边,打开车门。她从车顶上朝我看过来,一只手急躁地朝我做了个手势。我原以为我没办法再爱她更多,但是那一刻我想我错了。

“你本该要么把钱拿去,要么继续开车的,”

我说,“现在让我看看你怎么跑开。马上给我滚,不然我会照你腿上来一枪让你根本没法跑。”

“你他妈的混蛋。”他说。

“我就是混蛋。你就是要吃枪子儿的蟊贼。”

我扳起击铁。他没有犹豫,转过身,往西朝海因斯大道奔去,低着头抱着胳膊,咒骂着,身后留下一道血痕。

“不要停,一直跑到拉菲尔德!”我在他身后喊道,“跑三英里,去向总统问好吧!”

“上车,杰克!趁警察还没到,我们赶紧走!”

我坐进斯图贝克的方向盘后面,膝盖肿痛,十分痛苦。汽车是标准档位,意味着我得用受伤的腿踩离合。我把座椅尽量往后调,听到后面宛如倒垃圾般吱嘎作响,然后汽车开动起来。

“那把刀,”我说,“是不是——”

“约翰尼砍我的那把刀,是的。琼斯长官讯问之后还给我的。他以为刀是我的,他可能是对的。

但不是从我在蜜蜂树巷的住处拿的。我几乎可以肯定是约翰尼从我们在萨凡纳的房子里带来的。

之后我就一直带在身边。因为我需要保护自己,以防万一……”她泪水盈眶,“这就是万一,不是吗?如果有万一的话,这就是。”

“把刀放回手提包。”我踩下生涩得出奇的离合器,成功挂上二挡车里闻起来像是十年没有清理的鸡笼一般。

“会把包里的东西染得全是血。”

“收进去吧。你总不能挥舞着匕首四处晃吧,尤其是在总统要进城的时候。亲爱的,那有点勇敢过头了。”

她把匕首收起来,然后用拳头擦拭双眼,像是蹭了膝盖的小女孩儿。“几点了?”

“十一点差十分。肯尼迪四十分钟之后在拉菲尔德机场降落。”

“一切都在跟我们作对,”她说,“是吧?”

我瞥了她一眼,说道:“现在你明白了。”

8

斯图贝克汽车的发动机爆缸之前,我们成功抵达北珍珠街。引擎盖下冒出白烟。路上发出叮当的金属声。萨迪沮丧地吼叫起来,攥紧拳头狠捶大腿,一连骂了几句脏话,但是我几乎放松了下来。至少我们再也不用跟离合器较劲了。我把车退回空挡,溜到路边。车停在一条巷子前面,鹅卵石上写着“请勿泊车”,但是在经历了持枪袭击和抢劫汽车之后,这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

我下了车,蹒跚着走到路边,萨迪已经站在那里。“现在几点?”她问道。

“十一点二十。”

“我们还有多远?”

“得克萨斯教科书仓库大楼在休斯敦街和埃尔姆大街的拐角。三英里。或许多点儿。”话音几乎全被遮盖,只剩下口型,因为我们突然听见喷气飞机引擎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呼啸而过。我们抬起头,看见“空军一号”正在降落。

萨迪疲惫地将头发往后捋。“我们怎么办?”

“现在,我们得步行,”我说。“把你的胳膊搭在我肩膀上。让我分担一些你的重量。”

“没必要,亲爱的。”

走了一个街区之后,我发现确有必要。

9

我们十一点三十分抵达北珍珠街和罗斯大道的交叉路口,正当此时,肯尼迪的波音707已经降落,当地官员还在迎接他……当然,将要手捧玫瑰花的肯尼迪夫人也在场。前面的街角是瓜达卢佩大教堂。台阶上,一尊胳膊舒展的圣像下面,坐着一个男人,一侧放着木制拐杖,另一侧放着珐琅罐子。靠在罐子上的标牌上写着“我是重度残废!做个行善的撒玛利亚人,酌情施舍,上帝眷顾你!”

“你的拐杖呢,杰克?”

“落在伊登法洛斯了,卧室衣柜里。”

“你忘了你的拐杖吗?”

女人善于质问,不是吗?

“我最近一直没用。短距离走路的话,我还行。”这比承认当时我满脑子的想法就是在萨迪到来之前赶紧离开康复中心听起来要好一些。

“嗯,你现在肯定需要拐杖。”

她冲上前去,速度惊人,跟教堂台阶上的乞丐攀谈起来。等我一瘸一拐凑上前去时,她已经在跟他讨价还价。“这样一副拐杖顶多九块钱,你要五十块钱一根?”

“我至少需要一根回家,”他说得很有道理,“你的朋友看起来需要一根赶往什么地方。”

“上帝眷顾你,做个行善的撒玛利亚人怎么样?”

“好吧,”乞丐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揉搓长满胡须的下巴。“上帝眷顾你们,但是我只是个可怜的残废。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开的价格,就像伪君子那样从另一边过去吧。我就会这样做。”

“我敢打赌你会这样做。要是我直接抢过来呢,你这个挖空心思抢钱的家伙?”

“我猜你能做得出,但是那样的话上帝就不会眷顾你们了。”他说着,大笑起来。就一个严重残废的人来说,这声音高兴得有点出奇。他的牙比斯图贝克牛仔好些,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给他钱,”我说,“我只需要一根。”

“噢,我会给他钱。我只是讨厌乘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