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大事(第2/5页)

为了活命,她不得不把所有的筹码赌在木槿身上。

队伍里与疙瘩媳妇境遇相似的妇人还有两个,不过她们的丈夫只动了心思,不至于像疙瘩铁了心把婆娘休掉,尚有几分挽回的余地。

妇人们小心翼翼将织布机搬到厅堂中,有的想要伸手摸摸又怕将织机摸坏了,只好将手伸回来。

如今已经来到腊月,再有四五个月就可以开始养蚕,留给她们的时日不多。

木槿当然愿意提前做安排。

在做出买织布机前,她就将所有的花费以及自己大概的产量给算清楚了,她必须提前知会二十余个年轻妇人。

木槿说道:“你们也清楚织机价贵,倘若真养蚕缫丝,诸如桑叶等又是一个大的支出,再加上你们的工钱,恐怕有三十两银子。”

妇人们见木槿罕见地严肃,心中七上八下生怕木槿不干了亦或不肯付给自己工钱。

结果木槿接着说的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我给不了你们太多银子,明州城里雇绣娘给多少价我就给你们多少,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浑水摸鱼亦或手艺差耽搁做事的,我这里可不会养你吃白食!”

有粮媳妇头一个出来说话:“妹子你放心,俺们晓得你不容易,定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

听见她们的话,原本打算浑水摸鱼占便宜的人感觉十分心虚,纷纷低头不敢直视木槿。

此外,养蚕从四月忙到七八月,这还不算纺织的时间,算上纺织的话恐怕要十月。

这几个月正好是田里活多的时候,妇人们没有后世不能经常请假的观念,到时候势必几天、十几天地请假,木槿这里的活计却没办法搁置,她唯有另想办法。

思来想去,木槿还是打算给她们做分工。

根据养蚕缫丝的步骤,把养蚕、抽丝、织布的活计分明白,然后大家轮班倒,从而最大程度地提升效率。

这般做也有另外的好处。

东小庄的妇人从未干过养蚕抽丝和纺织丝绸的活计,如果每个人从头到尾每道工序都需要参与,到时候难免会手忙脚乱出乱子,分工合作可以让她们尽快入手。

听完木槿的安排,除却想要在木槿这里挣到足够的银两就自立山头单干的妇人之外,其余人再没有反对的。

她们整个冬日皆耗在木槿家中学手艺,虽然陈寡妇尽心尽力地教,却照旧只学了些皮毛功夫,让她从头到尾完整地织出整匹布极难,木槿的话让众人的担忧消掉许多。

人们根据自己学手艺的熟练程度选择之后要做的活计。

干惯力气活的妇人大多愿意选喂养蚕,其次是抽丝,最后才是织布。

毕竟木槿开头就提过说手艺不好把活干坏了的人她不要,织布最容易出岔子,她还是别选了。

二十几个人里头只有荷花与栓柱媳妇选了织布。

木槿猜想大家应当被她方才说的话给唬住了,赶紧补充:“刚开始干活的时候出岔子没事,只要不是故意躲懒不肯学,我指定不说你。”

饶是如此,依旧没有几个人愿意干织布的活。

木槿说的好听,谁知道她最后会不会扣自己的工钱,这种事可不兴胡乱选。

无奈之下,木槿只能承诺每日多给织布的绣娘一个铜板,最后才堪堪选出十二个愿意织布的绣娘。

织布的活计繁重,而且可能会连环转,必须有足够多的人才成。

如果不是剩下几个人的织布功夫太差,木槿说不准还会再从里头挑挑。

等送走愿意同她干活的年轻妇人,还有很多看热闹的婶子大娘需要应酬。

织布机是值钱的大物件,有不少人盯着厅堂里的织机眼馋。

至于说让他们自己去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买上台织布机少说有五两银子,即使手中有闲钱照样舍不得拿出来。

盖五间青砖大瓦房才十几两,这还是能让子孙几代人世代居住的地方,他们绝不肯在土地房屋之外花费好几两银子,就算手中有闲钱也不成!

做好分工,木槿就开始与陈寡妇有针对性地教授手艺。

尤其纺织丝绸的活极其困难,若想卖出好价钱,须得尽量减少瑕疵,在没有东西练手的情况下想让十几个人顺利出师,着实不简单。

陈寡妇悄悄把木槿叫到里屋:“她们没法子练手,除却一两个脑子灵光的,光听听不明白,咱们最好想想别的主意。”

木槿明白她的意思。

陈寡妇刺绣纺织的技艺极为娴熟,虽说如今尽心尽力教东小庄的妇人学手艺,碍于无实物教学,到底受了些制约,对于没有天赋的人而言,学习过程可谓极其煎熬。

木槿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的到底,又花费几钱银子从旁处淘换来许多棉花,让她们暂时练手。

会纺织粗布的人不少,然而纺织粗布与纺织精细丝绸的织机、法子却有差别,木槿没钱买生丝给她们练手,唯有用纺织丝绸的办法织粗布,最后出来的成品当然质量堪忧,不过木槿又不靠它赚钱,能起到教学作用就让她极满足了。

就在妇人们风风火火学手艺的功夫,年关渐渐靠近。

外头早半年就没有了集市,压根无法赶集采买物件。

王宝兴原本还想带领族人们去上回采买猪肉的明水村再买些回来,结果人家说几个月前被他们采买去的已经是最后一批,眼下再没有剩余啦。

王宝兴只好无功而返。

他用大力气把手里的拐杖戳到地上,竟戳出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土坑来。

“这世道简直不让人活命!”

王宝兴心里早就憋了口气,站在距离他几米外的木槿清楚王宝兴不过在借过年的由头发脾气而已。

毕竟过年都如此荒凉萧瑟,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不好的地方。

东小庄的村民亦感觉到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大伙原是本分种地的庄户人,不饿死就成,脑子里装的事情有限。

持续两三年的灾荒以及后头逃命的日子却教会了他们如何未雨绸缪,明州城周遭的日子越发难过,许多人家靠着往年的积蓄才勉强存活,后头如何还不晓得哩。

东小庄没有菜和肉,人们就擀面条下了吃,面条有长寿的意思,他们希望全家人平平安安熬过人吃人的灾年。

而织女镇,则全然没有过年的意思。

乡民们手中的粮食还是从乔掌柜手里强买回来的,饶是如此照样不够吃用,大人孩子皆勒紧裤腰带,不被饿死已经足够欢喜,哪敢继续要求旁的呢。

乡民们经常抓上把粮食熬糊糊吃,里头有粮食有水,格外管饱。

即便只是水饱,过几个时辰又开始饿的要命,大伙依然乐此不疲采用这个法子。

陈寡妇感叹说:“没办法呐,转过年来还不晓得是啥年成,再大吃大喝就要被饿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