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大事(第4/5页)

接下来仿佛成了疙瘩媳妇的独角戏,她又哭又闹甚至在院子里滚了几圈,而疙瘩却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仿佛因为婆娘蛮不讲理而深感无奈。

在外头人看来,不讲理的好像真是疙瘩媳妇,疙瘩迫不得已才要休弃她。

“疙瘩家的,你先别跟你当家的闹了,莫要让旁人看笑话。”

有跟疙瘩家亲近的人劝道。

王宝根与疙瘩亲缘最近,他夫妻俩却没跟着斥责侄媳妇,反而将疙瘩拉到屋里说话。

王宝根质问:“你真跟织女镇的人勾搭上了?”

嫂子和侄儿向来不叫人省心,看侄媳妇毫不犹豫把话给说出来,王宝根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疙瘩最怕王宝根这个叔父,他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

疙瘩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看他的作态,王宝根就明白确有其事,他皱着眉头问:“是哪家闺女?你私底下勾搭的?”

疙瘩被逼急了,唯有老实交代:“是织女镇上的,俺跟她爹娘透了口风,她爹娘愿意把人嫁过来。”

那闺女叫苇叶,不光有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脸色白里透红,在乡下汉子看来漂亮极了。

虽然苇叶的白与周氏完全不能比,却比周遭大姑娘小媳妇好看许多。

疙瘩不同寻常的目光当然被苇叶爹娘给注意到了。

此事放到旁人身上,看见自家等到过年才满十五的闺女被个快三十有四五个孩子的汉子看上,他必会怒气冲天恨不得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给打死,苇叶家不同,她家养活了七八个孩子,爹娘早就看出东小庄家家有粮食有银子,如果把闺女嫁过去还能回过头来帮衬娘家。

他们没有拒绝疙瘩的意思。

时间久了,疙瘩便摸清楚对面的心思。

不晓得他同苇叶爹娘说了什么,那边只说自家闺女不可能给人做小,让疙瘩看着办。

疙瘩仿佛得到承诺,费尽心思想要将家中的黄脸婆休弃,今日便是抱着将事情闹大的心思来的。

王宝根气得从后头踹了疙瘩两脚:“好啊你,手里头有点东西就忘记自己姓甚名谁啦,你爹竟生出你这个忘本的东西!”

王宝根自来通透,他一下子就明白疙瘩手中有闲钱生出撩拨小姑娘的心思了。

疙瘩也不打盆水照照,他一个快三十有婆娘孩子的人,人家凭啥愿意跟他,还不是看上他手里的银钱粮食!

王宝根怕他闹出不好听的,追问:“你同外头那个常来往?”

疙瘩赶紧摇头:“俺都是跟她爹娘说的。”

他当真没说谎。

刚开始的时候,苇叶只管顾忌男女大防不敢靠近他,待他同苇叶爹娘商量好聘金之后,苇叶见到自己仿佛见了鬼的模样。

对方一味躲着疙瘩,就算疙瘩有意亲近也没法子。

王宝根义正言辞地同他说:“你爹没了,我这个当叔的免不了多管你。你且听我两句劝,侄媳妇跟你吃了十来年苦头,上万里逃荒路都走过来了,咱不能忘本,否则往后还有哪家人愿意同你来往?”

疙瘩不情不愿地回答:“那疯婆娘不光整日不着家,还不敬俺娘,俺家容不下她。”

有男女大防在,王宝根当然不好与守寡的嫂子多接触,他常嘱咐婆娘让她多往嫂子处走动。

荷花她娘多次同王宝根说起嫂子的事,王宝根对寡嫂的性子摸得格外清楚。

就疙瘩母子俩的性子,别说人家欺负他们,他们欺负侄媳妇还差不离,逃荒路上险些把侄媳妇并两个孩子饿死的事就在那里摆着呢。

王宝根好劝歹劝,最后撂下句:“我不管你如何,只要你敢把侄媳妇休掉,你就当没我这个叔父罢。”

疙瘩今年虚岁二十八,王宝根不过比他大十岁出头,疙瘩爹没的时候王宝根刚成家不久,年轻的他可怜侄子没了爹,就算自己勒腰带也要接济他们孤儿寡母,王宝根不曾想到小时候惹人疼的侄子长大后会是如此德行。

疙瘩平日受到王宝根颇多照扶,而且王宝根在王氏宗族里很有几分脸面,他也借着叔父的光谋到些好处,疙瘩于情于理都不愿意同王宝根断了关系。

他拉住王宝根。

王宝根对兄长唯一的儿子狠不下心来,他以为疙瘩有心悔改,奈何疙瘩牢牢抓住王宝根的衣袖却始终不说话。

原来疙瘩既舍不得叔父带来的好处,又不愿舍弃年轻的苇叶,他存了鱼和熊掌兼得的意思。

王宝根就那样看着疙瘩。

疙瘩嗫喏着不出声。

王宝根将衣袖从疙瘩手中夺回来:“你且想想吧,想想是不是真要将同甘共苦的婆娘丢弃、想想往后该如何应付族人的白眼……”

疙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亲眼看着王宝根越走越远。

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木槿也听见动静赶来。

与疙瘩媳妇呆了好几个月,木槿对他家里的事可谓一清二楚,她率先把在院子里撒泼打滚的疙瘩媳妇拉起来。

瞧他们的架势,今日恐怕没办法善了,无论如何都要出个结果。

疙瘩灰头土脸从屋里出来,见那个黄脸婆挨着木槿等人哭诉,不用想就能猜到她必定在编排自己。

她身边围了一圈妇人,中间不乏有婶子大娘。

老一辈的还好,几个年轻妇人听疙瘩媳妇说疙瘩看上了外头的人,皆气愤不已。

她们和疙瘩媳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有几家男人眼见自个儿手中有了几辈子挣不来的银钱,竟生出了不规矩的心思。

虽说没有像疙瘩一样把想法实施,却不时在心里想想,觉得有了积蓄的自己拥有迎娶更年轻更漂亮婆娘的机会。

“竟是个如此没良心的,你起早贪黑陪他过苦日子,他竟黑心肝想要把你扫地出门……”

与疙瘩媳妇交好的妇人越说越激动,好似被驱逐的人是她自个儿。

妇人围着疙瘩媳妇说和,男人则在告诫疙瘩。

他们觉得这种事想想还成,不过自己就是个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三妻四妾是地主老爷和官老爷才能拥有的,休妻另娶这种事实在不行。

一向喜欢掺和儿子媳妇屋里事的疙瘩娘罕见没有在里头添油加火。

她有她的考量。

经过十来年柴米油盐的消耗和无数次争吵之后,疙瘩夫妻俩的感情早就不复当初成亲时的蜜里调油,相比于从娇羞新妇变成黄脸婆的儿媳,疙瘩更偏向老娘。

凭借自己的泼辣以及儿子的支持,疙瘩娘在家中作威作福好不快活,眼下她同儿子孙子才是一家人,而媳妇则是外人。

如果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形势就与眼前不同了。

疙瘩耳根子软,那个小蹄子要想把疙瘩哄骗去不会太难,到时候他们母子俩势必会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