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振能: 我与中国科学院(1956—1977)(第3/7页)

熊:你们这个点有多少人?

宋:总共不到十个人。所里不派人,院里也没办法。其中,大约地质所三人;遗传所两人;土壤所开始去了两人,不久就撤回去了。东北林业土壤所,当时已经不属科学院管了,倒是有两个人自动前来蹲点。他们来是有原因的,因为东北林业土壤所在“文革”时大概搞得很左,把所有人员都要下放到农村去安家落户,有的人有抵触情绪,不肯去。这是我估计的。他们两个来的时候倒是带了组织介绍信。

熊:讲到专业不对口,难道他们留下来搞政治运动就是专业对口?如果响应指示,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岂不是可以避免一些政治运动的冲击?

宋:我推测,能被派下去的人,都是不会被冲击的,而受批判的对象是不会被派下去的。跟自己的专业不对口,下去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因此许多人不愿意去。植物所造反派管业务的头头就公开反对,说:“搞黄淮海跟我们植物所没有多少关系,我们去干什么?”所以植物所就没有派人。

熊:除了科学院,别的机构派的人多吗?比如,农业科学院派了多少人?

宋:他们“文革”后做,“文革”前也做,但“文革”中有段时间他们好像没做,具体情况我不了解。

熊:要求一万人,实际去的不到十人,“最高指示”怎么也这么不管用?

宋: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检查。整个抓业务的系统都瘫痪了,研究工作也停顿了,整个国家的生产都处于半瘫痪状态,农民因为要吃饭还上工,工厂嘛,有不少根本不开工。

熊:黄淮海工作的目标是什么?

宋:治理风沙、盐碱。

熊:您到基点主要做什么工作呢?

宋:我去了两三次,一次去两三个月,回来待两三天之后又去。我不做具体的科研,去那儿主要是了解他们搞研究工作的情况。比如地质所去的人是搞水文地质的,他们在基点住处附近搞井灌井排,有时我给他们打打下手。遗传所的人在那搞育种,到点上去的胡含当时就住在农民家里,我曾去那儿看他。他当时也就做一些很普通的东西,如称作物种子的干粒重等。

熊:这段时间取得了什么具体成果吗?

宋:似乎没有。我看研究人员基本是应付态度,大家的心思都没在研究上。粉碎“四人帮”后,黄淮海工作取得了一些成果,当地的农作物产量有显著的提高。“文革”前的1964年到1965年间也还是出了成果的,井灌井排就是那个时候提出来的,事实证明这套措施对于治理盐碱地有效果。

“五七办公室”

熊:您在黄淮海办公室工作了多长时间?

宋:时间不长。黄淮海工作搞得不景气,办公室后来被撤销了。

接下去我就被调到新成立的“五七办公室”。刚到“五七办公室”时,听说院里已组织了一批人到宁夏陶乐县去办干校,但这批人到那儿之后,发现各方面的情况都不适合搞干校,没几天又撤回来。后来不知道由谁去考察后决定去湖北潜江的一个原劳改农场办干校。

熊:“五七办公室”有多少人?

宋:领导是两个军代表。成立后不久直接管我们的是一位姓邢的军代表,他在部队时大概是个连级干部。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军代表,叫吴海祥。吴是军宣队的领导成员之一,可能分工管“五七办公室”(“文革”后他还留在院行政管理局当过副局长,一段时间后才离开科学院)。后来姓邢的军代表调走了,又改派了一位更年轻的姓邓的军代表来接替。军代表不做具体工作,只是看看,不过我起草的公文或有关文件都得经过军代表签字后才能发出去。另外如有什么事情要人去干,也是由军代表指派具体的人选。

在“五七办公室”做具体工作的开始时有六个人:北京天文台的艾国祥、动物所的杜继武(他们俩在“五七办”待了没多久就先后离开了),还有行政管理局的贾连行、郑仲维、门振华和我。

熊:您在“五七办公室”做什么工作?

宋:刚去时我记不得是谁告诉我说,你就待在办公室,有关文字的工作由你办。这样,所有来往公文、文件的处理,接电话,接待来人的事都由我来做。不过事情实际上并不多,只是不能离开办公室太长时间。其他人都经常跑进跑出,很少有人在办公室待很长时间的。他们各自分工干什么我并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大都是在做外勤工作。比如某个五七学校需要拖拉机、其他农机具或者要在北京买什么东西,都是他们去办的。这些事有时候人手不够,我也去帮忙。记得有一次要在五道口火车站托运拖拉机等东西去干校,他们也叫我去帮忙。

熊:干校的选址您参加了吗?

宋:没有。是院革委会或军宣队另外派人选定的。国家科委的五七干校地址是科委自己选定的。我在“五七办公室”干了约两年,其中还有半年左右时间被派到院直机关办的学习班去学习。

在“五七办公室”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大概是1970年7月,国家决定“三科”(中国科学院、国家科委、中国科协)合并。那时“五七办公室”是在中关村的福利楼办公,“三科”合并后,就跟院革委会的其他机构一起,搬到三里河的院部去上班。在中关村时,听说工、军宣队的头头和刘西尧都住在中关村小区14楼,并在那儿办公。

熊:“五七办公室”对谁负责,吴海祥向谁汇报工作?

宋: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也没人谈过。吴海祥很可能是向当时军宣队的主要领导石煌、崔星或刘西尧汇报。工、军宣队是同时进驻科学院的,但工宣队在科学院待的时间较短,军代表一直待到“文革”结束前后才陆续离开。

熊:您刚才说曾被调到院直学习班去学习,学习什么?

宋:学习中央的文件,没有文件时就念报纸。那时候原来院机关的工作人员全体都集中在西颐宾馆(原来院部在城里文津街办公,“文革”前不久搬到这里)学习。张劲夫等也被关在西颐宾馆监督劳动。每天早请示、晚汇报。生物学部和数理化学部的人被编成一个班在一起学习。老过从牛棚被放出来后,也跟我们在一起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被下放到湖北五七学校。张劲夫等不少院、局级干部也被关在这里监督劳动、学习。好像每天还搞“早请示、晚汇报”。

熊:五七干校的校长由你们任命吗?

宋:不。我推测都是由刘西尧和军宣队的领导决定的。

熊:当时院革委会与工、军宣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