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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海军急需魔法以使小型快艇能在敌人控制下的地中海安全航行。“这些快艇必须经过妥善伪装,才能通过U型潜艇近距离的观察。”格利高里上尉解释道。他是极具经验的海军伪装人员,不久前在塞浦路斯附近的一次夜航中受了伤,上级派他在养伤期间来协助魔术帮。“而且,它们还必须能在战斗爆发时迅速除去伪装物。”格利高里继续说。这些快艇的主要功能是把敌后工作人员和必要物资载运过海,“以及担负总部那些家伙可能想到的所有任务”。

马斯基林很清楚这次任务并不是那种“有明显差别”的伟大幻术,不过在那场大幻术自动现身或被他构想出来前,他还得继续做这些规模相对较小的工作。尽管如此,这次的任务也足够棘手。有了“胡迪尼”号的经验,他知道不能只靠上漆的帆布来伪装,尤其是在必须保持船只速度的情况下。所有的修饰伪装都必须适合快艇的基本结构,不能拖慢应有的速度。考察过各种可用的快艇型号后,马斯基林和格利高里选定皇家空军的流线型迈阿密救援汽艇。这种快艇形状较圆,类似鱼雷,拥有低矮的前舱、一根通信桅杆和长而窄的后甲板。船身全长大约一百英尺,大部分是空旷的甲板。

他们利用侦察机和舰船从各种角度拍摄快艇,一共拍了六十张相片贴在马斯基林办公室的墙上。但在仔细研究后,马斯基林却迟迟无法决定该如何伪装。“我们要让它变成什么样子呢?”他问格利高里。

这位身材瘦高的上尉只耸了耸肩。“怎么都行。”

于是,他们开始列出各种享有豁免权、能在战时自由航行在地中海的船只。他们分析,其中最安全的就是大亨富豪们插着某个富足的中立酋长国国旗的游艇,或海上作业的地中海小帆船。马斯基林要汤森德绘出这两种船的草图,找出和这艘皇家空军快艇类似的部分合并后,便把这些设计套在快艇上。

格利高里把两张草图钉在墙上,然后退到汤森德、马斯基林和诺斯身旁,和众人一起研究。“各位觉得如何?哪张比较合适呢?”

马斯基林叼着已熄灭的烟斗,从这张看到那张,来来回回比较。“两张都不错,”他终于说,“我们两个都可以做着看看。”他拿起铅笔,上前修改汤森德的草图。“有些必须做出来的组件,可以同时用在游艇和平底作业船上。例如这个烟囱,”他边说边用烟斗指着游艇后甲板上一根短短的烟囱,“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把它隐藏起来,然后在这里再加上一根桅杆……”

马斯基林一席话引得大家纷纷发言,每个人都有一两个主意。擦擦改改中,在草图已开始出现破洞时,他们总算都满意了,认为这些大大小小的改变在理论上说得过去。

“好,这样就解决了比较容易的部分,”格利高里上尉说,“现在我们得把心思集中在真正的问题上。”

“什么?”汤森德仿佛没听清一般,“问题不就是把这条船变得不一样吗?”

格利高里摇摇头。“看看这里,”他伸出食指沿着被擦得有点模糊的船壳移动,从船尾直到船首,“任何有经验的水手一看见船壳的轮廓,就能立刻辨识出来。不管我们如何改变船体上部结构,除非我们能改变船壳的形状,否则就会像把一块木板放在牛背上,然后想让人以为那是书桌一样。”

“我们根本无法改变船壳的形状。”汤森德立刻说。

马斯基林研究了一下草图。“还必须考虑到快艇的速度问题,”他想了想说,“所以不能增添任何东西。”

“就算增添了,只要船一开动,海水也会马上把它们扯掉。”格利高里表示赞同。

诺斯默默看着草图,整理脑海中因为这个问题而自然出现的一些思绪。他想到许多动物和昆虫都具有改变外观的能力。渐渐地,他开始把这艘船想象成某种动物,想象它跃出浪头,正飞奔着躲避某个看不见的掠食者的追捕。他仿佛看见它紧闭的利齿,看见它竖起的耳朵,也看见它正为了生存而拼命飞驰。于是,他谨慎地说:“我大概有解决的办法了。”

三个人一起转头看着他。

他的目光仍盯在草图上,开口说话时,眼前仿佛仍浮现出那个充满恐惧的动物身影。“在自然界,”他硬邦邦地说,口气死板地像在背诵课文,“有些动物和昆虫是二态的,意思是,它们具有伪装成两种截然不同形态的能力。例如,孔雀蛱蝶以一双美丽的大翅膀得名。然而当这种蝴蝶察觉危险时就会立刻收起翅膀,改变外观,伪装成一片普通的树叶,以此骗过敌人,避免遭受攻击。顺带一提,还有为数不少的动物甚至具有三种形态的变化能力,不过变化的道理大致相同。相信各位都已经理解了。”

所有人都表示同意,像一群唯唯诺诺的学生。

“那么,”诺斯说下去,仍是教授上课时的口吻,“这些不凡的生物是如何做到这种变化的呢?”没等旁人回答,他便又接着说,“是利用它们天敌的视觉条件限制!”

“你们看,”诺斯从汤森德的笔盒里拿出红、黄、绿三种颜色的蜡笔,走到墙上的草图前,“很抱歉我没有适当的图表可以说明,不过对我来说,只要运用适当的色彩,是有可能改变船壳外观的。技术性地说,这是‘塞耶原理’的变体。我想你们一定没听过这个原理吧?”他回过头瞄了三个沉默无言的人一眼,笑了起来:“当然,你们不可能听过。”

马斯基林看向汤森德,而汤森德只摇了摇头,对教授的表演表示惊讶,旋即露出了笑容。

“塞耶的理论,是基本上对人类的眼睛来说,如果物体表面的颜色呈现色度渐递的变化,我们就难以看出色调最淡的那条边界。所以,我认为如果我们在船壳漆上某种由浓至淡的色彩,这样船壳的边界就会很难分辨。我觉得这样做的效果一定会非常好。”说完,他退后几步,欣赏自己刚完成的画作。船壳中央部分是非常深的绿色,然后渐渐变浅转为莱姆酒颜色,接着是更浅的黄色。诺斯示范的这招明暗技法画得十分不平均,但重点已经表现出来了。尽管大家离草图只有几英尺远,已很难看出黄色的边界。“我相信,只要采用这种办法,就能把船壳变成任何我们想要的形状。”

“你是说,从一定的距离之外观看。”格利高里上尉纠正道。

“没错,要有一定的距离。”诺斯同意。

格利高里被这个想法迷住了。他熟悉各种使用色彩来伪装的技术,但诺斯的这个想法对他来说既新鲜又让人兴奋。他建议诺斯从“欧米茄灰”开始试,这种灰是南极海燕的颜色,带有一点浅蓝。“上次大战时,”格里高里解释说,“美国海军曾试过各种色彩的伪装效果。研究发现,当南极海燕低飞掠过海面时,人几乎无法辨识。于是他们依照这种鸟身上的颜色调制出欧米茄灰这种色彩,并从此大量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