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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用肘撞了他一下,以严肃的表情要他闭嘴。

马斯基林颇为满意,诺斯正使出浑身解数,尽力取悦台下的观众。他面露笑容,语气坚定,每个动作都充满自信。此时的他就像不靠福尔摩斯而自己把握机会解开悬案的华生,并且乐于享受这美妙的时刻。尽管马斯基林从他的表演中找出了十几个缺点,但都很小,唯有受过训练的行家才看得出来,沙漠部队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为了不让诺斯感到困窘,他决定暂不提及。

“……逃出来后,你要判断最近的友军阵地在哪里。”

马斯基林想,诺斯的转变才是真正的魔术。为此,他不禁得意起来。

翌日早上,“魔术师”诺斯十一点钟抵达赫利奥波利斯机场,几分钟后,他搭乘的那架达科塔运输机准时起飞。今天的目的地是第八集团军在前线建构的那六个绰号“箱子”的要塞之一。教授旁的乘客还包括五名休假回来的军人、一名美军中尉、两位年轻的女护士、两名见习军官和一名足踝上打着石膏的皇家空军飞行员,此外,还有大量的补给物资。

飞机安全升空后,诺斯闭上眼睛,想趁机小睡一番。

与此同时,早在上午八点便到灰柱廊报到的马斯基林还在等待。会议在下午一点开始,奥金莱克将军亲自主持,超过五十名军官坐进礼堂,马斯基林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后面。

“邀请各位来这里,是为了筹备一场历史上最伟大的装甲战。”奥金莱克对着鸦雀无声的礼堂说。他拿着指挥棒,指向挂在墙上的一张军事地图。“这次我们的部队获得的补给超过以往,势必将敌人赶出沙漠。无论在人员还是武装上,我们都已取得绝对的优势;无论在心理还是生理上,我们都已作好万全的准备……”

会议一直持续到傍晚,内容包括对格查拉防线形势的全面性报告,也包括现有和未来将运抵的补给物资情况分析。马斯基林从未像现在这样一下获知如此多的重要军事情报,他全神贯注地聆听将军及其幕僚们一一上台详细报告这个近乎完美的计划。

第八集团军目前正沿格查拉防线部署,这条布满碉堡和地雷的防线长达六十英里,从地中海岸开始往南延伸,一路穿过沙漠的心脏地带。根据报告,隆美尔的非洲坦克军团根本不可能穿过这条防线,无法对尼罗河盆地造成任何威胁。然而当马斯基林听着他们信心满满的演说时,却不禁想到先前法国同样被夸耀成坚不可摧的马其诺防线。该防线的瓦解让他吸取了一个教训:有时候,将领们的自信心极端危险。

当马斯基林在总部聆听一位位军官如走马灯般上台报告时,诺斯正在沙漠中开始处女秀。在夕阳下,他高举在手中让台下观众检查的铁连环正映出耀眼的银色光芒。

诺斯在前线要塞的演讲大获成功。表演结束后,他与当地的军官共进晚餐,之后才踏上归途。尽管他绝对不会对马斯基林承认,但他倒是颇为陶醉在这种成为名人的感觉中。这架返回开罗的飞机上除了诺斯,还有一位在足球赛中摔断髋部的士官和三名因急事请假离营的士兵。有人提议打牌,诺斯拒绝了,他只想看看书。

起飞后几分钟,驾驶员获悉在西迪雷泽格区有一场大沙尘暴,便朝北转向,往图卜鲁格飞去。他们不知道,德军的梅塞施米特战斗机最近已悄悄开始在该区域附近活动。

灰柱廊的会议总算结束了,总部宣布每位与会军官都必须提交一份心得和意见报告。“越快越好,不能晚于五月一日,”一位军官提醒道,“这是让大家动脑筋的好机会,我们希望能看到创新、甚至大胆的计划和想法,当然,得合乎道理。”

他们想要的还是那些老东西,马斯基林一边收拾笔记一边想。他们想从他这里得到的还是那些假坦克、假枪炮、假士兵和“遮阳罩”。

一位少校邀请马斯基林前往谢菲尔德饭店共进晚餐,但他想抽点时间放在伪装快艇的工作上,便婉拒了,直接返回魔术山谷。

当诺斯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伊夫林·沃的小说《独家新闻》,被故事中那位传奇的舰队街记者逗得发笑时,搭乘的运输机突然遭到攻击。德国战机是从夕阳的方向来的,因此运输机飞行员毫无察觉,直到飞机右翼被一排机枪子弹扫中后才猛然惊觉。飞机立刻进入紧急状态,副驾驶要求机舱内所有人都趴下。

诺斯趴在地板上,一手搭在那位受伤的士官身上。霎时间,机舱里充满喊叫声、祷告声,但很快便陷入一片死寂。驾驶员立即采取躲避措施,先猛拉机头爬升,再向下俯冲。同时,副驾驶慌忙呼叫支援。

一架梅塞施米特战机咬住俯冲中的运输机,先射出一排子弹击中机腹的起落架,然后转过来打算再次攻击。突然,高空有两架英国空军的喷火式战机接近,德国战机遂低飞逃逸。

运输机飞行员立即检查飞机受损情况。有几发子弹射入机舱,幸好没造成什么伤害;一根油管被子弹贯穿,油料正汩汩流出,但另一边引擎的油料足以撑回开罗。最严重的问题是起落架现在已无法自动降下,而能否以手动方式放下也颇堪怀疑。飞行员知道万一轮子无法放下,就必须采用平降法以机腹着陆,而这是在油管漏油沾满机身时最糟糕的情况。“有降落伞吗?”他问副驾驶。

对方报以苦笑。

飞行员皱眉道:“我开玩笑的。”他决定直接飞回开罗。这段航程虽长,但比起距离较近的机场,赫利奥波利斯机场拥有最完善的迫降抢救设备,而且这段时间也可以用来抢修起落架,也可以把大部分油料消耗掉。他很清楚有办法使这架飞机降落,唯一担心的就是飞机撑不到降落就在空中爆炸。

马斯基林回到魔术山谷,刚坐下来准备工作,福勒便开着吉普车十万火急地冲进营区,直接开到马斯基林的办公室前,不待将引擎熄火便下车冲进办公室。“快来,贾,”他喘着气大声喊道,“我刚从城里回来。我们有一架运输机被德国战机攻击了,诺斯刚好就在上面!”

马斯基林愣住了。“不……”

“他没事,目前机上的人都没受伤,但起落架卡住了,没法把轮子放下来。他们待会要用机腹迫降!”

希尔和罗布森看见福勒慌慌张张冲进来,便好奇地过来打听,一听到这消息,便立刻跳上了吉普车的后座。

“抓稳了!”福勒吼道,猛力踩下油门。他火速飙往开罗,完全不理会沿途的交通标志和埃及警察,像个赛车手似的牢牢抓着方向盘,目光向前,不停超越和闪躲路上的车辆。“别担心,”他喊道,“飞机迫降之前我们一定赶得到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