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冲锋号的吹响

——议会的恢复与斗争(1640~1642)

国王读过议会提出的条件后,两眼冒出怒火,满脸通红,说道:“若批准这些条件,我或许还保有国王的名号,但早已被权力拒之门外。我不过空有国王的虚名,徒有国王的象征而已。”从此,国王中止了一切谈判。

议会对改革政治与宗教制度的尝试

国王在指定的日期召开议会。他没有采用盛大的排场,只乘一条普通的船由泰晤士河前去威斯敏斯特,以避人耳目。他的讲话空洞、态度扭捏。他答应缓解民间一切疾苦,却坚称苏格兰人为反叛,还竭力要求把苏格兰人驱逐出境,好像战事仍在进行似的。下议院代表冷冰冰地听他讲话,态度还算恭敬。议会开幕式的出席人数前所未有的多,而他们在国王面前表现这样的傲慢神情,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国王刚走出议会,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就从人们的谈话中明显觉察到公众的愤怒,这种愤怒甚至超过了他们所担心的程度。上次解散议会,就连最温和的议员也发了火。如今没有人谈到和解或谨慎,他们说,时机到了,要运用议会的全部力量来铲除所有滥用权利的事,要斩草除根,不留一点剩余。尽管议员们的力量各有大小,却都具有崇高的思想,大家团结一致,同国王对垒。国王和教会在这十一年间,千方百计地强迫国人服从他们的统治,却未能达到预期效果。他们发现自身软弱无力,就想求助于议会。可议会却相信他们有能力行使自己的主权,不必受国王牵制。

他们先毫不含糊地宣布了所了解到的全部疾苦。各议员把他们所代表的地方请愿书读给众人听,建议在议会能够采取更有效的措施以前,至少也要先投票议决他们申诉的内容是否合法。几天之中,国内各地都提出了各自的意见,议会把所有的苛政行为——专卖、船捐、滥捕、主教们的擅权横行、非常法庭的胡作非为,一一加以揭发和谴责。没有人反对这些议案,院内的意见是如此一致,有几个议案还是不久之后就成为国王亲信的人[ 指约翰·科尔佩珀爵士、迪格比勋爵、福尔克兰勋爵等人。

]提出来的。

议员们认为这样好像还不足以暴露全部真相,于是派出四十多个委员调查弊病,接受市民的疾苦申诉。每天都有商人和农民成群结队地来议会呈递当地的申诉书。无论以什么形式,无论是从哪里送来的,都有人热情地接收;无论是泛泛地控告整个政府,还是指名道姓专门针对某人,议员们全都相信确有其事。委员们权力无限,没人可以拒绝他们,即使沉默地拒绝也不行。枢密顾问官们若被传证,也得直言汇报他们当日商议的是什么事。

凡是替国王办事的人,不问级别高低,只要参加执行过议会所斥责的措施,就被称为“失职者”。每郡都列出了本郡中失职者的姓名。议会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立刻传失职者来,勒令他缴纳罚款,或监禁他,或将他的财产充公。

议会在审查议员们的选举时,宣称曾被授予专卖权的人都没有担任议员的资格(1640年11月9日)。1641年1月21日,有四个议员因此被除名,也有因为选举不符合规定而被除名的议员。其实这些都没有合法的根据,只是因为人们不信任他们的意见。有两个声名狼藉的专卖者亨利·迈尔德梅爵士和惠特克先生,却因为投靠了占统治地位的一派,而毫无阻碍地当上议员。

国王的臣仆们看见下议院拥有如此大权,又有如此坚定的决心,无不感到危机四伏,防卫无方。国王企图掩饰自己的忧虑不安,而将自己隐藏在无所作为的帷幕之下;法官们害怕得发抖,不敢保护一个罪人;主教们看到新制度、新仪式处处被人抵制,也不敢阻止。牛津主教约翰·班克罗夫特,因为不堪骚扰再加上恐惧,突然去世了。长老会的牧师们,未经任何合法步骤,就恢复了他们原来的教职和讲坛;所有不奉国教的教派又公然聚会起来;各式各样的小册子可以随便流通。国王和主教们的专制表面上仍然存在,但全都无法行使,毫无实权。

斯特拉福德已预料到这样的形势。他曾苦劝国王,免除他出席下议院的任务。他告诉国王,如果自己在议会里,不但不能替国王效劳,反而会妨碍国王事务的正常进行。但是国王急于要斯特拉福德前来,就下了命令,并保证能够使他免受任何危险。斯特拉福德还是犹疑不决,国王再次请他,他只好冒着危险启程。他决心根据最近搜集到的证据,亲自到上议院控告下议院的几个主要议员,控告他们煽动与协助苏格兰人入侵英国。皮姆和他的朋友们得知斯特拉福德快要动手,就决定先发制人。斯特拉福德于11月9日到伦敦。10日,他因劳累而发烧,养病在床。11日,下议院紧闭院门,皮姆突然提议以叛逆的罪名弹劾他。只有福尔克兰勋爵一人虽是斯特拉福德的仇人,却敢说句公道话,认为本案应调查后再进行。皮姆说道:“稍微迟缓,也许就全盘失败;如果伯爵与国王谈一次话,议院也许就要被解散;况且,本院不过是弹劾,又不是当裁判官。”于是成立了一个委员会,立刻将弹劾案送到上议院。

斯特拉福德此时正和国王在一起,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去上议院,而皮姆已先到了。他看见院门紧闭,门官迟疑地拒绝他入院,他就很生气地怪罪门官。他向会议厅走去,打算入座,却被人请出。一小时之后,才传他进来,上议院告诉他,贵族们接受了弹劾他的陈诉,并根据下议院的要求,决定将他监禁到伦敦塔。他想说话,但议院不许,命令立即执行。

接下来,下议院又弹劾了劳德和国王的其他几位大臣。其中有个叫芬奇的,在议院低声下气地忏悔,请求议员们原谅(12月21日)。党人们听了很高兴,这是国王的大臣第一次拜倒在议会的威权之下,于是准许他在限期内出国。有几个议员看到这样不公平,就很诧异,但那两个巧妙的领袖皮姆与汉普登却乐于鼓励反对党的卑劣行为。后来又着手弹劾了两个主教、几个神学家、六个法官。他们拼命抓住不放的,只有弹劾斯特拉福德一案,于是指派了一个秘密委员会,负责详细调查他的生平,要在他的言语和行动中寻找叛国的证据;在爱尔兰也成立了一个同样的委员会,协助议会调查;苏格兰人发表了一篇刻毒的声明,表示如不对他们最残酷的仇人加以严惩,军队就绝不撤出境外。三个国家居然联合起来反对斯特拉福德这么一个犯人,大众却并不觉得这么做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