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冲锋号的吹响(第3/13页)

谈判就是这么开始的。汉密尔顿侯爵对此出力最多,他常常很热心地在各派中居间调停。贝德福德伯爵是个温和的人,在上议院颇有影响,为公众所敬重,他也参与了磋商。国王同意先成立一个新的枢密院,贝德福德、埃塞克斯、沃里克、赛伊、金布尔顿等勋爵奉召进入。他们全是民党,其中还有人很热心地在反对派中办事,地位都很高。新的枢密顾问官们不肯同他们的朋友分离,他们反复向国王说明,他所痛恨的那些下议院领袖是如何重要的人物。这几个人并不拒绝国王的主动表示,但也并不热心。如果他们接受这个表示,就能达成他们全部努力的主要目标,可以取得合法权利,强迫国王承认他们成立的内阁,使国王接受议会的意见;但国王的条件是挽救斯特拉福德并保全教会,换句话说,就是要议会恢复他们最可怕仇敌的自由,和他们最亲密的朋友绝交。双方彼此互不信任,但最终还是提出了明确建议。贝德福德被委以财政大臣之职,皮姆为管库大臣,霍利斯为国务大臣,圣约翰升为总检察长,汉普登做威尔士亲王的老师。

但是双方在谈判的时候,其实都不抱多大希望,也许甚至并不期望能成功。不满情绪逐渐在军队中传播,有几个军官——也是下议院议员——当众表示不满。威尔莫特委员在议会中说道:“倘若苏格兰人要钱,只需一开口要求就可以到手,那么英吉利的士兵就会学他们。”不久,就有人把这种情绪告诉王后,她便积极通过宠臣亨利·杰明在白厅接待英国军人,对他们的处境表示最深切的同情。王后态度客气,情绪活跃,不费多少口舌就说服了他们,使他们相信国家的命运掌握在他们手中。于是双方多次秘密开会,提出各式各样的计划。有人提议立刻将陆军开往伦敦,将国王从束缚中解放出来;其他较为冷静明智的人只是建议军队递一份请愿书给议会,表明效忠国王和教会;也曾讨论过寻求外国援助,如在葡萄牙、法兰西招兵。这都是一些轻率的想法,并无什么效果可言。和这些宫廷阴谋有关的,是一些陆军军人。他们也在陆军内部进行一些活动,但都徒劳无功。许多心怀不满的人来往于军营与伦敦之间,小册子在军队营盘中到处流传。不久后,国王召见珀西,他是诺森伯兰伯爵的兄弟,也是阴谋者之一。国王看到一份请愿书的副本,其中有许多威吓议会的话。国王同意了这份请愿书,并违心地签上自己姓名的首字母,以便增加和此事有关的领袖们的威望。

请愿书并未递上去,但这件事没能瞒过不信任宫廷的全国人民。一旦他们的不安情绪被激起,他们就会把言辞当作计划,把计划当作行动。大批自告奋勇的侦探,在公众场所收集军官们的不慎言语,然后汇报给皮姆。计划并未付诸实践,可国王竟听信了许多将会招致最可怕灾祸的建议。下议院的领袖们已得知这项建议,却秘而不宣,要等待合适时机。他们甚至不曾中断用国王名义进行的谈判,其内容是委派他们担任官职。但从此以后,他们不再犹豫不决了,他们和狂热的长老会密切联合。他们只信任这派人,认为他们是无限忠诚的,有坚定不移的原则,他们要求完成一项革命,且拥有完成这项革命所必需的群众力量。与此同时,下议院已下定决心要杀死斯特拉福德了。

斯特拉福德的受审与死亡

3月22日,对斯特拉福德的审讯开始了。下议院全体议员都坚持要出席法庭,以支持这个弹劾案,和他们一起出席的,还有专程为此案前来的苏格兰及爱尔兰委员们。八十位贵族充当法官。下议院议员们希望主教们也到庭,但他们辞谢了。国王与王后坐在贵族席位上面的一处厢座里,他们急于看清全场的动静,国王要掩饰他的痛苦,王后则要掩饰她的好奇心。看热闹的人成群结队,有男有女,多属上等阶级,他们都是被这轰动一时的场面、审判案情的重大以及受审人的众所皆知吸引来的。

斯特拉福德经过水路从伦敦塔到威斯敏斯特,他从拥挤的人群中走过,既没有发生混乱也没有人侮辱他。他因有病在身已经驼背了,但眼睛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炯炯有神、傲然自若。群众见他来,脱帽让路,他也对他们还礼。他认为人民如此多礼是一个吉兆。他并没有断绝希望,他曾细心研究过他们的控词,毫不怀疑自己能够洗刷大逆不道的罪名。只有爱尔兰的控词令他惊骇,他不能理解,一直对他唯命是从的爱尔兰,怎么突然间改变了态度?

第二天,一个偶然事件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处境。当时他说:“我预料我将轻而易举地驳倒那些心怀恶意的仇敌们的诋毁。”办理这件重案的皮姆很生气地训斥他说:“你的这番侮辱性言辞是针对下议院的,你说他们是心怀恶意的仇敌,我宣布,这就构成你的罪行。”斯特拉福德听了一惊,双膝跪地,道歉求饶。从此以后,他完全镇静地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的怒意和不耐烦,也不再说一句招人反对的话。

有十三个人轮番控告他,他单枪匹马地进行辩驳,没有人协助他。很多条控诉无可辩驳地证实他犯了不公正与暴虐之罪,还有很多不符事实,都很容易地被他驳回了。事实上,没有一条能构成法律意义上的叛国罪。斯特拉福德拼尽全力洗刷叛国的指控,他很雅量地批评自己的短处、弱点,他以谦恭的态度对待对方的猛烈攻击,以不带一丝侮辱的语言证明对方采取的审讯过程都是感情用事,而且于法不合。他的对手们使用种种不名誉的方法为他的辩护设置障碍。他克服了下议院的百般阻挠,才找到几个律师来帮助他,但对方既不许律师摆事实,又不许他们询问证人;被告方面要传自己的证人,对方也不许。期特拉福德只要有机会,就要求他的权利。法官们若同意,他就感谢他们;法官们若拒不承认,他也没有怨言。他的仇敌们看到他能干的自我辩护所造成的拖延,就十分生气,他不过回答道:“我认为,既然你们有这么多的权利对我作致命的打击,我也有同样多的权利来保护我的性命。”

由于他的成功辩护,原告们狼狈不堪,弹劾委员会甚至觉得败局已定,至少叛国的罪名已难以成立。对此下议院议员们十分不安:这个伟大的罪犯,法律条文竟有利于他,他快要胜利了;改革的事业还未成功,又要遭受最危险仇敌的攻击了。于是他们决定采取最大胆的突然一击。1641年4月10日,残酷卑鄙的阿瑟·海斯勒利格爵士提议宣布斯特拉福德有罪,并以议会决议的形式判刑。这种程序并非没有先例,但所有先例都发生在暴政时代,而且统统被谴责为罪恶行为。下议院找到几张字条作为补充证据,证明斯特拉福德犯了叛国罪。这些字条说他曾在公开会议上,劝国王用爱尔兰军队弹压英吉利,尽管那些话本身不用做那么恶毒的解释,而且已被几个枢密顾问官和阁员的证词所否定。这个议案立刻通过了第一读。有人认为他们为公道而牺牲法律,也有人说他们为需要而牺牲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