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微露点花明(第2/7页)

林砚农眉头一皱,说道:“你在龙虎山下骂张天师的祖宗,这不是等如堵在人家门口骂街么?龙虎山历代天师,道教中不必说了,便在武林中那也是德高望重,位望尊崇。这代天师叫做张虚靖,法号道通,武功之高,传言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微微一顿,又道:“那方腊你是见过的,本来也算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了。但江湖传言,当年方腊兵败江南,便是因为方腊自不量力前去挑战张天师,给张天师一招之内打得几乎丧命,这才不敌官兵围剿。”

秦渐辛惊得几乎从马背上摔下来,张口结舌道:“方教主那样的人物,竟然接不住这张天师一招?这张天师难道是神仙么?”林砚农道:“此事得之江湖传言,真假难辨。当年方腊武功盖世,智谋过人,割据江南,傲视天下,却给区区官兵剿灭,人人都道他已死了。此事太过不合情理,是以于他兵败之因,众说纷纭。若说是因为给张天师打伤了,那也大有可能。”

秦渐辛道:“这张天师武功既然这么高,门人弟子又是遍于天下,若是也同方教主一般起事造反,天下更有谁能抵挡?”林砚农道:“虽然天下道士都可算张天师的门人,但却不是人人都会武功。便是这龙虎山上清宫近千道士中,只怕懂得武功的也不过区区几十人而已。武林中人将张天师这一派的武功门派,叫做天师派。”

秦渐辛道:“天师派,天师派。这名字倒比那支离派好听得多。想来当年那张鲁,定然也是武功了得。只是逐鹿天下,却不是靠单打独斗的功夫。那张鲁以区区几十个武林高手,怎抵得过曹操的数十万大军?那也不能怪他无能。”

林砚农微笑道:“那张鲁的武功如何我虽不知,但张天师的功夫却不是从张鲁那里传下来的。武林中故老相传,百余年前,天师派上代天师曾在黄河、洛水交汇之处得见奇兽,奇兽腹中却有一本武功秘籍。上代天师得此秘籍后,只过得一年,便即无敌于天下。因此上,武林中便把那秘籍叫做《河洛天书》。”

秦渐辛悠然神往,说道:“我若能有机会见到那《河洛天书》,岂不是好?”林砚农微笑道:“武林中如你这般想法的,不知道有多少。虽然明知惹不起天师派,但贪心作祟,竟也豁出性命去偷去抢的,少说有几百人了,却没一个活着下山的。是以近几十年来,再也无人敢去撸虎须。怎么,你想去试试么?”秦渐辛明知他是说笑,吐吐舌头,说道:“虽说窃书不为偷,但我还想留着性命去做申包胥呢,这本书不看也罢。”林砚农呵呵大笑。

这时天色已晚,二人寻了贵溪县中最大的一间客栈,唤做“贵安客栈”的打尖。林砚农要了一间上房,赏了那小二一钱银子,命他将马好生喂养。自与秦渐辛二人用过晚饭,便进房休息。秦渐辛不惯辛苦,连日骑马,甚是疲倦,正要歇息。林砚农忽道:“明儿一早,咱们也上龙虎山去进进香罢。”

秦渐辛微觉诧异,正要动问,却见林砚农脸色郑重,眉宇间颇有忧色,立知有异,当下打了个哈欠,说道:“这客栈中被子好薄,我从小怕冷,林大叔,今晚我便跟你一起睡吧。”说着便去林砚农身边躺下。

林砚农知他用意,微微点头,低声道:“咱们一进贵溪县,便给人盯上了。对方显然不怀好意,武功却是甚高。”秦渐辛一惊,颤声道:“莫非是支离疏?”林砚农道:“是不是支离疏,我尚不知。但对头似乎并非一人,若此人亦在内,我要分心护你,却无甚把握。好在咱们在龙虎山脚下,天师派高手向来嫉恶如仇,若有他们相助,便当真支离疏在内,也不可怕。”秦渐辛道:“是了,那支离疏穷凶极恶,多半是出名的坏人。说不定还没找到咱们,已给张天师除掉了。”

他话是如此说,心里到底是害怕。虽是颇觉疲劳,竟是怎么也睡不着。眼见林砚农坦然而卧,睡得甚是安稳,他便不敢翻来覆去,只恐吵着林砚农,当下躺在床上,心中惴惴,只是出神。

耳听得窗外打更人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正觉朦朦胧胧,略有睡意。身边林砚农忽然跃起,发掌击向屋顶。“喀剌剌”一声响,落下几块瓦片。一惊之下,林砚农已从破洞中跃上房顶。只听得头顶有人一声惨呼,便即无声无息。林砚农却已跃回屋中。

秦渐辛见林砚农眉头舒展,已不似先前那般忧心忡忡,忙问道:“林大叔,是什么人?”林砚农笑道:“原来是方腊的徒子徒孙,这人武功倒不坏,中了我一掌居然还能逃走。”他对方腊本人尚不如何畏惧,对方腊的手下自是更不放在心上,念及秦渐辛,生怕那人乃是调虎离山,是以任凭那人逃走,竟不追击。

秦渐辛听说是方腊,登时心放下了大半。心道:“便是当真给方教主再抓住了,也无性命之忧。何况既是方教主徒众,想来便绝不可能与那支离疏联手。”他这十余日在林砚农督促下苦练,自觉大有进益,内心深处,倒颇盼望能与人交交手,试试自己武功如何。

睡到天明,起来梳洗已毕。秦渐辛问道:“林大叔,咱们还上龙虎山么?”林砚农微一沉吟,说道:“方腊的徒子徒孙虽没什么了不起,但既经过此处,拜访一下张天师也是道理。就算张天师不肯赐见,咱们也算是尽到礼数了。”

这贵溪县上店铺,本就以做香客生意为主。二人算还房饭钱,出得客栈,那客栈之外一条街,便大半是香烛店。林砚农买了些应用物什,与秦渐辛二人出城纵马,缓缓向山上而行,一路上上山下山的香客络绎不绝,甚是热闹。

约摸行了一顿饭工夫,眼看已近山门。秦渐辛心道:“若是方教主的徒众要寻我们的晦气,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刚刚才转得这么一个念头,胯下那马忽然悲嘶一声,前腿跪倒。林砚农伸手抓住他背心,已从马背跃起,半空中一个盘旋,稳稳站在地上。两匹马却已双双倒毙于地,腹下鲜血汨汨,全作黑色,显是中毒之像。

林砚农哈哈大笑,说道:“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想必不是出自方教主手笔。”脸色一沉,喝道:“方腊的徒子徒孙,虾兵蟹将,统统给我现身罢。”话音刚落,脚底一声轻响,落脚之处已向下塌陷,一把铁锥自土中向上而刺,锥尖泛出蓝光,显亦带毒。林砚农轻哼一声,左足微挑,已将那毒锥挑得斜刺里飞出,右足却向土中直踹下去。土中发出惨叫之声,声音却甚是沉闷,跟着便即了无声息。

只听周围地上,“喀剌剌”响声不断,已现出十四个洞穴,每个洞穴之中都跃出一名白衣汉子。十四人各持兵刃,齐向林砚农攻到。林砚农轻哼一声,随手将秦渐辛往地上一放,竟不待众人合围,身法展动,向一人疾冲。那人挥单刀斜砍,林砚农已然冲入他怀中,右肩正撞在他胸口,将他撞得向后飞去,半空中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