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微露点花明(第4/7页)

不一时,只见三个道人,一起涌将进来。当中那人玄色道袍,峨冠博带,年纪在五十上下,其余二人羽冠鹤氅,都是四十余岁年纪。林砚农忙站起身来,说道:“在下山东林砚农,原是来得冒昧,不料竟将三位道长一起惊动了,教林某如何担当得起?”

那玄袍人打了个问讯,说道:“林堡主千里造访,敝派齐感荣宠,原该禀报天师,亲来与林堡主叙话。只是天师闭关已近十年,早已不闻外务。贫道张玄真,见为本宫监宫,只得率同师弟卢玄音、董玄容,齐来向林堡主告罪。”

秦渐辛大奇,心道:“方教主说林大叔武功虽强,名气却不大。那方九天、支离疏也都没听说过林大叔,怎么这号称武林泰山北斗的天师派,一听见林大叔的名字,竟然这般敬重?”却听林砚农道:“不敢。能得见到嗣师,林某已是受宠若惊了,三位道长不必客气,林某此来,原是有事相求。”

三道闻听此言,竟是一起面有喜色。张玄真说道:“林堡主原本不是外人,但教开口,天师派上下,齐尊调遣。闻报林堡主在山下同魔教教众动了手,敢问此事可与魔教有关么?”林砚农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怪只怪林某一时托大,若是早来恳求诸位道长,只怕情势也不会坏到今日这般田地。”

张玄真一凛,说道:“林堡主此话怎讲?”林砚农叹道:“三位可知,汴京已被金人破了?”张玄真道:“贫道等乃是出家人,素来不过问红尘中事。前日里从香客口中得闻此事,说道是林师伯门下一个叫郭京的道人坏了大事,但盘查天下道籍,却找不到这个郭京的牒录副本。正感奇怪,不知林堡主可是有此人的消息么?”

林砚农道:“林家上代与天师派渊源极深,林灵素真人便是林某的堂伯,这个道长想是知道的。三年前林真人仙游,林某亲去检验他的尸身,发现他原来不是羽化,而是被人以掌力重创,不治身死。”张玄真悚然动容,说道:“林师伯的武功就算及不上天师,但普天之下,能伤得了他的人只怕也是屈指可数。何况林师伯受道君皇帝尊崇,封为国师,身居大内,竟有人伤得了他?这可当真奇了。”

林砚农道:“是啊,当时我也这般想。一查之下,发现他门下有个亲信的弟子,突然不知所踪。此人便是郭京了。唉,当时我若是上龙虎山来告知诸位,岂不是好。只恨当时托大,我当时心想,此人多半与林真人之死有关。于是便四处寻觅此人。直到年初,才在云州听到此人消息。原来此人竟是投入了金国斡离不元帅的幕下。”

那身材高大的卢玄音将手掌在茶几上重重一拍,怒道:“我还道此人只是冒充林师伯弟子,向朝廷骗取财物。原来竟是有意给金人做奸细。此人如此可恶,我这便下山去宰了他。请问林堡主,此人现在何处?”

那董玄容身材瘦小,却是满脸精悍之色,这时突然冷笑道:“卢师兄空有冲天之怒,林堡主若是知晓此人所在,还轮得到你去宰他么?”林砚农叹道:“那人一入京师,我便跟上了他。初时还道他是要行刺二帝,便入宫保护。不料他竟是骗得二帝信了他的六甲法可以杀尽金兵,便在城中设坛作法。我心下一合计,他定是要伺机献城,于是趁夜上了祭坛,却伤在他的‘三阴夺元掌’之下。”

卢玄音惊道:“‘三阴夺元掌’?莫非此人竟是……”林砚农缓缓点头,道:“不错,此人正是魔教教主方腊。”三道一齐摇头,董玄容道:“非是贫道不信林堡主。当年朝廷大军围剿魔教总坛,贫道也有参与。方腊乃是贫道亲手击伤,亲眼见到他被那叫做韩世忠的军官擒获,又亲眼见他在京师被处以凌迟之刑。”林砚农道:“我同他交手两次,两次都是在大占上风之时,伤在‘三阴夺元掌’之下,若不是方腊,更有何人会‘三阴夺元掌’?何况那人自己也承认自己是方腊。”

张玄真微一沉吟,缓缓一掌拍出,击向林砚农胸口。林砚农知他用意,也是缓缓一掌拍出,迎向他手掌。二人掌力相交,身子都是微微一晃,张玄真道:“不错,林堡主的先天拳功如此精纯,纵是旁人学了三阴夺元掌,也伤不了你。只能是方腊。”卢、董二人见他如此说,自是再无异议。

卢玄音满脸怒色,说道:“怪道魔教贼子,近来如此嚣张。连龙虎山脚下都敢明目张胆的活动,竟视我天师派如无物。哼,便是方腊没死,又怎么样。师兄,咱们不能再忍了。”董玄容也道:“方腊派人向天师派多次挑衅,多半是意存试探。若是咱们一再忍让,只怕他得寸进尺。”

张玄真微微点头,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林堡主适才说有所求。莫非便是想与我天师派联手,对付方腊?”

林砚农哈哈一笑,说道:“林家上代与天师派的渊源,林某略知一二。上代天师虽曾千金一诺,但林砚农岂能当真这般不长进?林真人之死,我虽尚不知是否方腊所为,但方腊勾结金人,卖国求荣,林某既然遇见了,那便义不容辞。那方腊虽两次伤我,但都不是靠的真实本领,林某但教第三次遇上了他,决能取他性命。”

张玄真道:“林堡主的武功,贫道已领教过了。只是方腊身为魔教教主,手下爪牙众多,林堡主单身一人,易被所乘。林堡主尚须三思。”林砚农微微冷笑,却不说话。

秦渐辛在一旁听着,渐渐已听出其中端倪,心道:“多半是天师派曾对林家有所承诺,须得答允林家一件事,是以天师派一定要林大叔开口相求,才肯出手对付方教主。哼,其实听那两个道士所言,方教主早已经惹上了天师派,对付方教主本来便是天师派自己的事。这姓张的偏还要林大叔领他的人情,实是不地道之极。”

果然张玄真又道:“上代天师亲口答允,但教林家后人有所求,无论何事,天师派均须倾力而为。此事天师派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林堡主此来,既不是为了对付方腊,那究竟所为何事,还请明言。”

林砚农道:“我此下江南对付方腊,甚是凶险。便如道长所言,方腊的虾兵蟹将,实在太多。林某虽自保有余,但要分心照顾旁人,那便力不从心。因此林某只好觍颜相求各位道长,替林某照顾一个人。”说着指着秦渐辛道:“便是这个孩子。”

秦渐辛忽听他如此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对天师派已然颇为不满,要他留在此处,实是不愿。但心知林砚农话已出口,自己便是坚持不肯,也是无用。何况若是言语中得罪了这几个道士,将来势必大吃苦头。眼见三道眼光都向自己射来,只得把头扭向一边,只是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