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微露点花明(第7/7页)

这日午后,秦渐辛练了几遍拳法,觉得手足酸软,背心汗出,正躺在炕上休息。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忽觉有人将手掌放在自己胸口,甫一相触,一股深厚的内力便即传来。秦渐辛这时内力已稍具根基,一遇外力,立生反弹,只听那人道:“才三个月,竟能将内功练至这个地步,好生奇怪。莫非林堡主从前教过你武功么?”却是张玄真的声音。

秦渐辛忙下炕行礼,恭恭敬敬的道:“弟子请师父安。林堡主武功素来不传外人。弟子不敢打诳。”他本来对张玄真殊无好感,但想张玄真既是张素妍的父亲,自是不能得罪。至于隐瞒林砚农传功之事,却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了什么。心中忖道:“林堡主武功素来不传外人,这句话也不算是撒谎。”张玄真微微点头,林家祖训他是素来知晓的,想来多半是这孩子天分异于常人而已,当下说道:“你内功既已有根基,我便传你些入门的招式罢,你且随我来。”

秦渐辛大喜,忙随他来到庭院之中。张玄真向他瞪视片刻,忽然左手一探,向他右肋抓到,出手虽慢,方位却是古怪之极。秦渐辛一惊,正要以林砚农所授拳法架隔,忽然省悟:“他虽是在传我功夫,只怕也有察看我武功的意思。我若以林大叔的武功拆解,那可大大的不对。”当下仍是一架,却故意毛手毛脚,全无章法。只觉手腕一紧,已被张玄真扣住,向外轻轻翻出,力道虽不大,却也叫他手腕一阵发麻。眼见张玄真松开自己手腕,面含笑意,却不说话。

秦渐辛微一思索,已然明白,说道:“是了,师父那一翻,未使劲力。否则,我手腕多半已然脱臼了。”张玄真哈哈一笑,说道:“教你这等弟子,真是天下第一省心之事,少了多少口舌。这一招便是本门‘六爻擒拿手’的第一式,叫做‘品物流形’。‘六爻擒拿手’虽是本门入门功夫,却包含了本门武学的基本道理,甚是精微繁复,乃是从易理中推衍而出。”当下便细细解说其中手法变化。

秦渐辛聪明颖悟,兼之自幼读书,对易理原就颇知。经他稍加点拨,登时对这一招的种种变化了然于心。张玄真见他学得甚快,心中亦喜,当下又将第二式“云行雨施”试演。这“六爻擒拿手”共有六十四式,恰与伏羲六十四卦相合,其中手法也与卦相相通。秦渐辛既深通易理,学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只两个时辰,已学了十六式之多。

张玄真正自教得高兴,忽听背后脚步声响,一个少女的声音仓皇喊道:“爹!”张玄真脸色一沉,回头道:“你叫我什么?”那少女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低头道:“嗣师,卢师叔回来了,受了重伤,还带了一具尸身……”

秦渐辛眼见那少女正是自己念兹在兹的张素妍,心中正自欢喜无限,忽听得张素妍言语,脑中轰然作响,她下面说什么竟全然没有听见。大叫一声,发足便向太乙殿狂奔。才到殿门口,眼见卢玄音盘膝坐在地上,脸色白得怕人,董玄容正坐在他背后替他推血过宫。殿中横卧一具尸身,身形高大,微留龇须,却不是林砚农是谁?

秦渐辛呆呆站在殿门口,脑海中一片空白,胸中虽然又酸又痛,却是哭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盯着林砚农尸身,便如痴呆了一般。恍惚间觉得似有人伸手在自己胸口推拿,良久良久,这才缓过神来,扑在林砚农尸身上,放声大哭。

他与林砚农相处时日极暂,有时林砚农逼他练功,更觉心中厌烦,常常在心底咒骂。但林砚农的种种体贴慈爱、不言之教,他当时嬉笑而过,其实却是感激至甚,内心深处,早已将林砚农当作亲人一般,有时竟觉自己父母兄长,对自己也无这等好法。其实林砚农对他未必便比父母兄长更好,只是当他与林砚农相处之时,正是身遭巨变之后,是以愈加弥足珍贵。这时眼见林砚农身亡,悲从中来,哭得竟是几欲昏厥。

也不知过得多少时刻,渐渐觉得眼中作痛,泪水枯竭。耳中却听见董玄容的声音道:“好了,卢师兄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回头看时,却见卢玄音正自缓缓睁开眼来。秦渐辛只觉热血上冲,哪里还顾得礼数,抢步过去,抓住卢玄音胸口用力摇晃,口中只是大叫:“你说!你说!林大叔是怎么死的???”

第五回:汲烹寒泉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