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蛇(第3/5页)

“搞什么鬼?”那人说。

卡尔举枪示意:“该死,赶紧按我们刚才说的到毯子这边来。见鬼,光线都变差了。”他回头看着桑迪点了点头。她伸手到脑袋后面,开始解马尾辫。

“干你自己去吧!”卡尔听见那人吼道。

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丹尼·默多克已经冲进了马路对面的林子。卡尔乱开两枪,追了上去。他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地走进林子深处,直到他担心自己再也找不到回车子的路。他停下来仔细听着,但除了自己刺耳的喘息声,什么也听不到。他太胖了,什么人也追不上,更别提那个长腿屌人,整个下午都在跟他们吹嘘自己一周前凭两条腿跑过整个斯帕坦堡市中心,3辆警车都没追上。当时已近黄昏,他突然意识到那人也许会绕回原地,桑迪还在车里等着。但就算她枪里是空包弹,他也应该听见枪响,除非那个混蛋偷袭了她。狡猾的狗杂种,真该死。他不想无功而返地回到车里。桑迪肯定会一直取笑他。他迟疑片刻,举枪对着空中射了两发。

当他满脸通红、汗流浃背地冲出路边的树丛时,她正举着那把点22口径手枪,站在车门大开的驾驶座旁边。“我们快走。”他喊道。他抓起他们铺在车后地上的毯子,又匆忙跑过来捞起男人留在草地上的衣服和鞋子。他把东西扔在后座,爬进了前排。

“老天啊,卡尔,发生了什么?”她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

“别担心,我把那个混蛋放倒了,”他说,“往他的蠢脑瓜子上来了两枪。”

她转头看着他:“你追上那个混蛋了?”

他听出了她的怀疑。“先别说话,”他说,“我得想想。”他掏出一张地图研究了一两分钟,手指上下划拉着。“看样子我们离边境大概只有10英里。掉头在我们进来的地方左转,应该就上高速了。”

“我不相信你。”她说。

“什么?”

“那人跑起来就像只鹿。你不可能追得上他。”

卡尔深吸了几口气:“他躲在一截木头后面。我差一点踩上他。”

“那急什么?”她说,“我们回去拍几张照片好了。”

卡尔把点38口径手枪放在仪表盘前,撩起衬衫下摆擦去脸上的汗水,心还跳得像锤子敲在胸口:“桑迪,只管开该死的车,行不行?”

“他跑了,对吧?”

他望着副驾驶座窗外暗下去的林子:“对,那混蛋跑了。”

她挂上前进挡。“不许再跟我撒谎,卡尔,”她说,“还有一件事,既然我们说到撒谎: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跟白牛餐馆那个小婊子乱搞,别怪我不客气。”她踩下了油门,20分钟后,他们穿过州界开进了佐治亚。

45

那天夜里晚些时候,桑迪把车停在亚特兰大往南几英里的一处卡车停靠站边上。她吃了一片牛肉干,爬到后座上睡着了。凌晨3点左右,开始下起雨来。卡尔坐在前排,听着雨点打在车顶上,想着那个前科犯。从中可以学到一个教训,他想。他只不过对那个胆小鬼混蛋放松警惕了那么一小会儿,但已经足以搞砸一切。他从椅子下面掏出那个男人的衣物开始搜查。他找到一把坏掉的弹簧刀,还有一个南卡罗来纳州格林伍德城的地址,写在一盒纸板火柴里面,还有钱包里的11美元。地址下面还写着3个字:“好口活”。他把钞票放进自己的口袋,把其它东西揉成一团,走过停车场,扔进了垃圾桶。

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雨还在下。他和桑迪在卡车停靠站吃着早餐,想着坐在周围的卡车司机中有没有谁杀过搭车客。这是个绝佳的差事,如果一个人对这种事情特别着迷的话。他们刚开始喝第3杯咖啡,雨停了,太阳冒了出来,像天上一个巨大、溃烂的疖肿。等他们付早餐钱的时候,沥青停车场上已经升起了一缕缕蒸汽。“昨天那件事,”他们走向车子时卡尔说,“是我不对。”

“就像我说的,”桑迪告诉他,“别再跟我撒谎。要是我们被逮住了,咱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卡尔又想了想他装在她枪里的空包弹,但决定最好还是别提。他们很快就要回家了,他可以再换回来,她自始至终不会知情。“反正我们不会被逮住。”他说。

“是吗,估计你也没想到有人会逃跑吧。”

“别担心,”他说,“下不为例。”

他们绕着亚特兰大开了一圈,停在一个叫罗斯维尔的地方加油。他们还有24美元和一点零钱作为回家的盘缠。卡尔付完钱给收银员,准备上旅行车的时候,一个穿着破黑西装的憔悴男人怯生生地靠了过来。“你们该不会刚好要去北边吧?”他问。卡尔脚下没停,从烟灰缸里拿起自己的雪茄,才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西装大了好几码。裤脚得不时拉着才不会拖到地上。他看见外套袖子上还拴着一个小标价牌。那男人背着一个薄薄的铺盖卷儿,尽管看起来已经60好几了,但卡尔觉得这个徒步者实际上远没有那么老。不知为何,他让卡尔想起牧师,几乎已经绝迹的那种真正的牧师:不是贪得无厌、满身香气的混蛋,只想搞走人们的钱,借着上帝的名义坑蒙拐骗,而是那种笃信耶稣教诲的虔诚牧师。但转念一想,也许他的想法太离谱了。这个老小子可能只是又一个游手好闲的流浪汉。

“也许会去。”卡尔说。他望着桑迪,想看她是不是接翎子,但她只是耸耸肩,戴上了墨镜。“你去哪儿?”

“煤溪,西弗吉尼亚。”

卡尔想着昨晚逃跑的那个。那个大鸡巴狗杂种给他留下的余味会让他恶心好一阵子。“啊,见鬼,干吗不呢?”他跟那人说,“坐到后面去吧。”

他们上了高速之后,那人说:“先生,非常感激。我可怜的双脚都快走断了。”

“搭不到车?”

“走路比坐车的时候多,不瞒你说。”

“是啊,”卡尔说,“我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不愿意让陌生人搭车。那可是件好事啊,帮别人的忙。”

“你听起来像个基督徒。”那人说。

桑迪呛声忍住了笑,但卡尔没理她。“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猜的确是,”他跟那人说,“但我必须承认,我现在不像以前那么虔诚了。”

那人点点头盯着窗外。“做好人是很难的,”他说,“似乎魔鬼总是不愿放过大家。”

“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桑迪问。卡尔扫了她一眼,微笑起来,伸手过去碰了碰她的腿。自从昨晚把事情搞砸之后,他一直在担心,怕她在剩下的旅途中会变身超级贱人。

“罗伊,”那人说,“罗伊·拉弗蒂。”

“你去西弗吉尼亚干吗呀,罗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