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蛇(第4/5页)

“回家看我女儿。”

“真好,”桑迪说,“你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罗伊想了一会儿。上帝啊,他从未感觉如此疲倦。“差不多是17年前了。”一坐车他就犯困。他讨厌失礼,但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睁开双眼。

“你离开家这么长时间都干吗去了?”卡尔说。等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回答,他转身看了看后座。“见鬼,他睡着了。”他告诉桑迪。

“让他睡好了,”她说,“至于让我干他,你想都别想。他闻起来比你还臭。”

“好吧,好吧。”卡尔说着,从手套箱里掏出佐治亚州高速公路地图。30分钟后,他指着一处出口匝道,让桑迪开出去。他们沿着一条灰扑扑的土路开了两三英里,最后在路边找到了一块空地,散落着派对垃圾和一台四分五裂的钢琴。“就这儿吧,”卡尔说着,下了车。他打开搭车客那边的车门,晃了晃他的肩膀。“喂,伙计,”他说,“醒醒,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几分钟后,罗伊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排高高的火炬松中。他们脚下的地面上落满了干掉的棕色松针。他不记得之前他究竟走了多久,也许有3天了。他运气不好,总搭不到车,走得双脚生疼,打了血泡。尽管他觉得多一步都走不动了,但他也并不想停下。他在想西奥多是不是已经被动物吃了。随后他看见那个女人脱下了衣服,这让他无比困惑。他环视周围,寻找着刚才坐过的车,却发现那个胖男人正举枪对着自己。他脖子上挂着一台黑色的相机,厚嘴唇上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也许我在做梦,罗伊想,但该死,这也太真实了。他能闻到暑气中树汁渗出的味道。他看见女人躺在了一张红格毯子上,就是人们用来野餐的那一种,随后男人说了些什么,惊醒了他。“什么?”罗伊问。

“我说我要让你好好乐一乐,”卡尔重复道,“她就喜欢你这样精瘦的老种马。”

“这是怎么回事,先生?”罗伊说。

卡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天爷啊,你给我听好了。我刚才说,你可以干我老婆,我给你们拍几张照片,就这样。”

“你老婆?”罗伊说,“我从没听过这种事情。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给我闭嘴,把你那件福利西装脱下来。”卡尔说。

罗伊看着桑迪,摊开了双手。“女士,”他说,“对不起,但西奥多死的时候我对自己保证,从此以后要过正派日子,我打算信守诺言。”

“哦,没事的,甜心,”桑迪说,“就拍几张照片,然后那个大块头混蛋就会放过我们了。”

“女人,看着我。我吃过很多苦。见鬼,我去过的地方有一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你真的想让这双手碰你吗?”

“你个狗杂种,赶紧照我说的做。”卡尔说。

罗伊摇了摇头:“不,先生。我最后一次喜欢上的女人是只鸟,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西奥多很怕她,所以我没有告白,但普丽西拉——她真的是只火烈鸟。”

卡尔大笑起来,嘴里的雪茄都掉了。老天爷啊,真是一团糟。“好吧,看来我们找了个疯子。”

桑迪起身开始穿衣服。“我们走吧。”她说。

就在罗伊转身看着她往路边车子走去的时候,他感觉到枪管抵住了自己的脑袋一侧。“别想逃跑。”卡尔对他说。

“这你不用担心,”罗伊说,“我逃跑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他举目仰望,从茂密、苍翠的松枝间找到了一小片蓝天。一缕白云飘过。那就是死亡的样子,他告诉自己。飘散在空中。倒也不赖。他微微一笑:“我觉得你不会再让我上车了,对吧?”

“说得不错。”卡尔说着,扣住了扳机。

“还有一件事。”罗伊说,声音急迫。

“什么事?”

“她的名字叫莱诺拉。”

“你他妈在说谁?”

“我女儿。”罗伊说。

46

难以置信,那个穿脏西装的混蛋疯子口袋里居然装着将近100美元。他们在诺克斯维尔黑人区的“小猪之家”烧烤店吃了烤肉和卷心菜沙拉,当晚入住了田纳西州约翰逊城的假日酒店。第二天早上,桑迪照例享受着她的美好时光。等她宣布自己可以出发的时候,卡尔已经陷入了恶劣的情绪。除了肯塔基州那个男孩的照片之外,这次他拍的多数都是些垃圾。什么都不对劲。他整晚都坐在三楼窗前的一把椅子上俯瞰着停车场,指间转着一支狗屌雪茄,直到它散架。他一直在思索着天兆,也许他漏掉了什么。但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除了桑迪多数时间态度很坏和前科犯逃跑事件之外。他发誓再也不来南方“狩猎”了。

中午时分他们开进了西弗吉尼亚南部。“你看,今天剩下的时间还长,”他说,“要是还有可能的话,我想在回家前再拍一卷胶卷,拍点好片子。”他们在一个休息站停下,好让他检查汽车的油况。

“去拍好了,”桑迪说,“有很多东西可以拍。”她指着窗外:“看,有只青鸟刚停在那棵树上。”

“开什么玩笑,”他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她打着了火:“我不管你干吗,卡尔,但我今晚想睡在自己的床上。”

“行。”他说。

接下来的四五个小时里,他们一个搭车客也没遇到。他们越接近俄亥俄州,卡尔就越坐立不安。他一直让桑迪开慢点,好几次让她停下来活动活动腿脚,喝杯咖啡,好让他的希望再苟延残喘一会儿。等他们开过查尔斯顿往快乐角进发的时候,他满心失望和怀疑。也许前科犯的确是个天兆。如果当真如此,卡尔想,那么它只意味着一件事情:他们应该趁早收手。就在他们靠近长长的车队,等着开过将要带他们进入俄亥俄州的银色金属大桥时,他还这么想着。然后他看见了那个英俊的黑发男孩,背着运动包,站在七八辆车前头的人行道上。他往前探着身子,吸着汽车尾气和河水发出的恶臭。车队往前移动了几英尺,又停了下来。他们后面有人按起了喇叭。男孩转身往车队尽头看了一眼,在阳光里眯起眼睛。

“你看见了吗?”卡尔说。

“你的鬼规定怎么办?该死,我们马上就要回到俄亥俄州了。”

卡尔一直盯着男孩,祈祷在他们能过去接上他之前没人让他搭车:“就看看他要上哪儿去。见鬼,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桑迪摘下墨镜,仔细看了男孩一眼。她太了解卡尔了,知道要是不让他搭车,卡尔是不会罢休的,但在她看来,他也许比他们以前遇到过的所有搭车客都要帅。更何况这趟旅行一个天使般的男孩都没碰见。“我想也是。”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