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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珊说:“陛下恕罪,臣妾——”

官家摇摇头。“夫人休要自责。今秋这般光景,谁还唱得出翩翩起舞,唱得出把酒言欢?齐夫人没有做错什么,朕,谢谢你。”

一个黄门走过来,收走琵琶。林珊由人护送着,沿原路返回家里。一路上经过一座座庭院,天更冷了。月亮升起来了,照在他们前头,也照在她的词里。

父亲正在家里等她,脸上写满了担忧,见她走进屋里,又一脸释然。

晚些时候,这天夜里,有消息传进宗室诸宅:奇台皇帝在悲伤与羞愧之中,退位了。

他把皇位传给了儿子知祖,希望阿尔泰人能将他的逊位视作一种姿态,表示自己为之前与之交涉时的傲慢感到追悔不已。

萧萧木落不回还。林珊心想。

又晚些时候,月亮西垂,阳台上传来一声脚步声,门朝外打开,风吹树叶的声音传进屋里,任待燕来了。

林珊从床上坐起身来,心怦怦直跳。她怎么居然猜到会是他?这是怎么回事?

“恐怕这都快成习惯了。”任待燕说着,轻轻把门关上,却在门口停下脚步。

“能来太好了。”林珊说,“听说了没?皇帝逊位了。”

任待燕点点头。

“抱着我。”她说。

“嗯。”他说。

很多天后,东坡收到了一封信。他们给了铺兵赏钱,安排他吃饭睡觉。明早他还要赶往杉橦,给别的官员送信。

这封信的收信人不是诗人,而是诗人的弟弟。出使阿尔泰回来以后,卢超的流放生涯就结束了。尽管他婉拒了朝廷对他的委派,但还是得到了一大笔赏钱,并且在朝中又有朋友了。他现在可以和他交往了。

这封信先是告诉卢超,以后书信往来将益发困难,甚至通信中断,写信人为此深表歉意。阿尔泰人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汉金将会遭到围攻。接下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谁也说不清楚。无数百姓已经逃离京师,在村野之间逡巡,想要找一片安身之所。新安已经沦陷。战报内容相当血腥。延陵还在坚持。

然后这封信说起了新旧官家。老皇帝已经退位,新登基的是他的儿子。

卢超去找哥哥。

卢琛在书房里,炉火烧得正旺。他从桌前抬起头来,看见弟弟的表情。读过信,卢琛哭了起来。卢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他望向窗外,窗外有树——有些已经掉光了树叶,有些四季常青,有大门和院墙。有太阳,有云彩。太阳一如往常,云彩一如往日。

之后,兄弟俩把妻子、儿女和下人都叫过来,告诉他们刚刚收到的消息。卢马自从北上归来,已经变了许多,更加自信,也学会思考更多问题。他问:“父亲,叔叔,时局如此,究竟该怪谁?”

兄弟俩对望一眼,他的父亲——尽管泪水已经干了,心情却仍未平复——答道:“要追溯起来,就太久远啦。还是怪天意吧。”

“不该怪太宰吗?”卢马问。

众人一阵沉默。

“也许吧。”父亲说,声音依旧平静。

“不该怪官家?”

后母和几位堂兄弟吓得一阵低语。

“也许吧。”叔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