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硫黄味 第一章 刺痛拇指(第4/19页)

我用力咬住指头,才没笑出声来。詹米位置没那么好,手指深深陷入腿上的肌肉,脸变得跟哈米什一样红。他俩就像蔬果展览会上的两颗番茄一样,在草堆上等着别人评分。

“呃,是……嗯,就某方面来说……”詹米声音有点卡住,接着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是,是这样。”他坚定地说。

哈米什有点惊恐地朝旁边的畜栏望了一眼,枣红色阉马正在里面休息,一英尺长的生殖器从下方凸出。接着他怀疑地望着自己的大腿中间。我拿了一团布塞住自己的嘴巴。

“不过你知道,两者还是有差别的,”詹米继续说,红润的色泽开始从他脸上褪去,虽然嘴角仍颤抖着,“首先……我们比较温柔。”

“你没咬住她们的脖子吗?”哈米什有着那种认真做笔记的专注严肃的神情,“这样她们才不会乱动吧?”

“呃……没有。反正,不常见啦。”詹米运用他强大的意志力,勇敢担起启蒙的责任。“还有一点不同,”他小心不往上看,“你可以面对面做,而不是从背后。那位女士比较喜欢这样。”

“那位女士?”哈米什似乎有点怀疑,“我觉得我宁可从背后来,我觉得我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不想让人看着我。”接着又问:“会很难吗?很难不笑吗?”

晚上准备上床时,我还想着詹米和哈米什的对话。我把厚被子往下拉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一阵凉风灌入窗户,我期待着爬进被窝,偎着詹米。他不怕冷,仿佛随身带着小火炉。他的皮肤总是很暖,有时甚至发烫,好像一触及我冰凉的肌肤,他的体温反而烧得更烈。

我仍是个陌生人,一个外乡人,但已不是堡里的客人。已婚的女人看来多少亲切一些,而现在我也跻身其中。对于我抢走市面上的一位年轻有为的单身汉,年轻点的女孩好像都深恶痛绝。其实,注意到这么多冷眼和窃窃私语后,我甚至开始好奇,在詹米·麦克塔维什短暂停留堡内期间,究竟有多少女孩成功地和他进到那隐蔽的凹室。

当然,他不再是麦克塔维什了。堡内居民大多知道他本来是谁,而不管我是不是英国间谍,现在也没必要知道了。所以他对外变成了弗雷泽,而我也是。我现在是以弗雷泽夫人的身份进入厨房上方的房间。已婚女人都在那里做女工和哄孩子,交换妈妈经,以及用鉴定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直盯着我的腰线。

因为先前受孕困难,当我同意嫁给詹米时,并未考虑过怀孕的可能,在略带忧惧地等待之后,月事准时来了。这一次,我大大松了一口气,而不是像先前那样伤心。我目前的生活已经够复杂了,没办法再容纳一个婴儿。但我想,詹米大概有点失落,虽然他也声称松了一口气。以他的情况而言,做父亲是件奢侈的事,他还不太能承受。

门开了,他走进来,用亚麻巾擦着头,水珠从湿润的发梢滴落,在上衣上留下深色水印。

“你去哪儿了?”我惊讶地问。跟村庄和农地的住宿条件比起来,理士城堡可算奢华了,即便如此,此处也没有什么傲人的沐浴设施,顶级的不外乎科拉姆用来泡脚的铜制浴缸,以及某些女士为了隐私而大费周章地把水装满的稍大浴缸。一般洗浴,都是用水盆和水罐,局部清洗身体;要不然就是到户外,在湖边或花园外的一个石板地的小室里,年轻女子习惯在那里裸身站着洗澡,让朋友把水一桶一桶地往身上倒。

“湖边。”他回答,并把湿毛巾整齐地挂在窗台上。他严肃地说:“有人没关畜栏,马房的门也没关,然后科巴在星光下游了个泳。”

“噢,难怪你晚餐时没出现。但马不喜欢游泳,不是吗?”

他摇摇头,手指梳过头发,让它风干。“对,不喜欢。但马有各式各样的,就像人一样,你懂吧。科巴喜欢鲜嫩的水中植物,它在水边吃草,一群村里的狗来了,把它赶进湖里。我得赶跑它们,再到湖里抓它。等我抓到小哈米什,我会让他知道,不关门会有什么后果。”他表情严肃专注。

“你要跟科拉姆说吗?”我问,并为祸首感到一阵同情。

詹米摇摇头,在皮袋子里摸索,拿出一条面包和一块乳酪,显然是从厨房摸来的。“不会。科拉姆对那家伙十分严格,要是听见他这么不小心,会一个月不让他骑马——他被抽了一顿后,就算想骑马也办不到。天哪,我饿昏了。”他狼吞虎咽地啃着面包,掉了一地面包屑。

“别把床弄脏。”我边说边滑进被窝,“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吞下剩下的面包,对着我笑:“别担心。明天晚餐前,我会带他去湖上划船,然后把他丢进湖里。等他上岸弄干身体的时候,晚餐已经结束了。”他三口吃完乳酪,不顾形象地舔着手指。“就让他又湿又饿地上床睡觉,看他喜不喜欢。”他狠狠地说。

他满怀希望地查看书桌抽屉——我有时会在里面放苹果或其他零食。不过今天这里面没东西,他叹口气关上抽屉。

“我想我应该能活到吃早餐。”他冷静地说,然后迅速脱掉衣服,爬进被子,躺在我身边发抖。虽然他的手脚因为在冰冷的湖里游泳而冰凉,但身体依然有着天生的温暖。

“嗯,捧着你好舒服。”他喃喃地说,身体好像做着捧的动作,“你闻起来不一样,今天挖了什么植物吗?”

“没有。”我惊讶地说,“我还以为是你——那个味道,我是说。”那是一种强烈的药草味,不难闻,但不太熟悉。

“我闻起来像鱼,还像落水马。”他嗅着自己的手背,又靠过来吸一口气,“不是,也不是你,但就在附近。”

他滑下床,翻过被子搜寻着。我们在我的枕头下找到了那东西。

“这到底是……”我把那东西拿起来,但又立刻丢开,“哎呀!有刺!”

那是一小束植物,被随意连根拔起,以黑线绑在一起。植物已经干枯,但刺鼻的气味仍从低垂的叶片上散发出来。整束植物里只有一朵花,是压扁的樱草花,刺到我拇指的是茎上的刺。我吸吮着被刺伤的指头,用另一只手谨慎地翻过那束植物。詹米站着没动,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间他拿起植物,丢向打开的窗户,扔进夜色中。他回到床边,把植物根上的泥土碎屑用力扫到掌心,扔出窗外。他砰的一声甩上窗户走回来,拍拍手掌。

“没了。”他说,然后爬回床上,“回床上来,外乡人。”

“那是什么?”我爬进被窝躺在他身旁问道。

“一个玩笑吧,我想。很糟的玩笑,但只是玩笑。”他撑起一只手肘,吹熄蜡烛,对我说,“过来,褐发美人。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