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舞会上(第2/3页)

葛兰夫人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挽住了他的手臂。她靠向他,在他脸颊留下轻轻一吻,随即转身面向人群。里奥夫注意到有人从另一边向他走来,那是个年轻男子。他把一只手放在里奥夫的肩膀上。里奥夫呆站在那里,只觉得越来越局促不安。

等人群终于安静下来,葛兰夫人对他们屈膝行了个礼。接着,她对里奥夫绽开笑颜。

“我想我应该告诉您的,你是今晚的主宾。”她说。

“抱歉,您说什么?”里奥夫脱口而出。

可葛兰已经转向人群。“朋友们,埃肯扎尔法赖非常的害羞,所以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既不会让他太过困窘,也让他用不着担心和我独处。不过这毕竟是我的房子,我还是有点特权的。”

话音刚落,笑声的合奏随即响起,而她的微笑也一刻未停。接着,她再次开口,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这座大厅里金碧辉煌,”她说,“可别被骗了。外面就是黑暗,无论阳光是否闪耀。眼下的时日艰难而可怖,更糟的是,勇气也弃我们不顾。逆境成就英雄,那句古话不正是这么说的?可这儿又是谁成了英雄?是谁走出了悲剧的阴影,凭一己之力对抗崛起的邪恶?我——就像你们——曾绝望地以为,这样的人再不会降生在世上。可这个人,一个来自异国的人,甚至没有受过战斗的训练,却成了我们的救星,而我据此将他称为我们的英雄!从此以后,我们将称他为卡瓦奥!”

当人群再次欢呼时,有样东西落在了里奥夫的头上。他伸手摸了摸,发现那是个金属头环。

周围突然又安静了下来,而里奥夫紧张地等待着,想看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我猜他们想听您说句话。”葛兰夫人冲他微笑。里奥夫眨眨眼睛,扫视着那些期待的面孔。他清了清喉咙。

“啊,感谢你们,”他说,“我可完全没想到。完全没有。我,唔——可你们说得不太对。”

他紧张地看了葛兰一眼,她两眼间轻微的褶皱令他的不安更甚。“你那会儿在布鲁格,没错吧?”有人叫道。

“我是在那儿,”里奥夫说,“我在,但并非独自一人。你们不该赞扬我。阿特沃公爵大人和吉尔墨·奥科逊才配得上这些赞美。而且夫人,我必须得表示异议。我来这儿并不久,可这个国家有许多英雄。整个镇子的英雄。他们为你们死在了布鲁格。”

“听听,听听。”几个人叫道。

“这点毫无疑问,”葛兰颔首表示同意,“也感谢您的提醒,是该向他们致敬。”接着她冲他晃晃手指,仿佛在训斥孩子,“不过那天阿特沃公爵大人汇报情形时我也在场,如果说这个王国里还有人拥有祖辈的勇气与理智,那就是公爵大人了。的确,我本想今晚能邀请公爵大人,可他似乎已被派往东部进军,远离宫廷和伊斯冷。就算他不在场,我也不会质疑他的话,埃肯扎尔卡瓦奥,希望您也不会。”

“我绝对不会。”里奥夫说。

“表示怀疑。噢,我说得够多了。在这儿别太拘束,里奥维吉德·埃肯扎尔——这些都是您的朋友。等您有心情的时候,我希望您能试试我的新哈玛琴,并且告诉我音是否已经调准。”

“感谢您,夫人,”里奥夫谦虚地说,“我真觉得受之有愧。我马上就去。”

“我想您去不了,”她的表情高深莫测,“但您不妨一试。”

她说得对。他才走了几步,有个约莫十六岁的年轻女人就挽住了他的手臂。

“卡瓦奥,我能请您跳支舞吗?”

“呃……”他傻乎乎地眨着眼睛。她漂亮而又友善,椭圆的脸庞,棕黑的双眸,纯金的长发打着小卷儿。

音乐再度奏响,这次是一首三拍式的威沃尔舞曲。

他环视四周。“我没跳过这种舞,”他感到抱歉,“听起来有点儿快。”

“很容易学的,”她握住他的双手,向他保证,“我叫爱蕊娜。”

“很荣幸认识你。”里奥夫一面说,一面摸索着舞步。就像她说的,这不难——就像他少年时跳过的乡村圆舞——他很快就学会了。

“能第一个和您跳舞真太好了,”爱蕊娜说,“我很幸运。”

“的确,”里奥夫附和,感觉颈脖发烫,“运气成就的事可太多了。不过我宁愿听你谈谈自己。你来自哪个家族?”

“威斯特柏姆。”她回答。

“威斯特柏姆?”他摇摇头,“我才来这个国家不久。”

“您不可能听说过我们。”她说。

“噢,能教导出这么迷人的女士,那一定是个优秀的家族。”他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太过放肆了。

她付之一笑。和她跳舞的感觉很好,他的腿仍旧不灵活,笨拙的步子偶尔让他们的身体撞在一起。里奥夫已经有很久没有和女人这么亲近了,而且发觉自己乐在其中。

“宫廷是什么样的?”她问道。

“你没去过那儿?”

她看着他,吃吃地笑了起来。“您以为我是贵族?”

里奥夫在些迷惑。“我想是的。”

“不,我的家族只是些卑下的乡民——虽然我父亲是威斯特柏姆的埃希尔。您是不是觉得我没那么迷人了?”

“没有,”他否认,尽管他现在意识到,她说话带有乡下口音——虽不像吉尔墨那么重,可仍旧明显——而且与他所知的宫廷对话的腔调大为不同,“我也一样没有贵族血统。”

“可你内心是多么高贵啊。”

“没那回事。我很害怕。我几乎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没被杀掉简直是个奇迹。”

“我想正是奇迹把您带给了我们。”爱蕊娜说。

乐曲伴随着敲击声而中止,爱蕊娜从他身边退开。

“我不能太贪心,”她说,“否则其他女士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感谢你与我共舞。”他由衷地回答。

“下一次就得您邀请我了,”她笑道,“像我这样身份的女孩,胆大妄为也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这儿并不缺少胆大妄为的女孩,而似乎所有人都来自乡民家庭。在第四支舞后,他请求休息,接着朝负责分发酒水的侍者走去。

“呃,卡瓦奥,”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和我跳支舞如何?”里奥夫向声音来源望去,欣喜不已。

“吉尔墨!”他叫了起来,把这个小个子男人抱了起来。

“嗨,得了,”那人抱怨道,“我只是开玩笑。我可不想跟你玩单脚跳游戏。”

“可早先那位夫人在表示敬意时,你到哪去了?这场舞会应该为你举办,而不是我。”

吉尔墨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接着对他耳语。“我是跟着一群人悄悄混进来的。别担心——这场聚会不为我们也不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