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舞会上(第3/3页)

“什么意思?”

“你没仔细听那位夫人漂亮的演说吗?你没发现这些宾客的特点吗?”

“噢,他们似乎大都是乡民。”

“对。噢,这儿是有贵族的——那位夫人,当然,那边穿蓝衣服的是尼瑟盖尔德省的长官,还有夏尔公爵,法洛领主,弗兰姆·达庚领主以及他们的夫人,可这儿的大多数人都是乡民或是镇民。乡村和城镇的居民。”

“对宫廷里的一位夫人而言,举办这种聚会可够怪的。”里奥夫承认。

吉尔墨把手伸向经过身边的一只托盘,抄起两杯酒。

“我们过去一点,”他提议,“瞧瞧你的哈玛琴。”他们朝着仍旧横陈屋中的那架乐器走去。

“这些家族是新壤的脊骨,”吉尔墨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他们也许没有贵族血统,可他们有钱,有民兵,还有那些佃户的忠心。他们与贵族家系的不和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代,而现在情况变得更糟,特别是在布鲁格发生的那件事以后。王室和这些人之间有了一条深深的鸿沟,而这鸿沟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宽、更深。”

“可阿特沃公爵——”

“他不一样,而且就像葛兰夫人说的,他被派走了,对吧?皇帝陛下也从不把目光转到这儿来。他不会听我们说话,不会见我们,更不会帮助我们。”

“可皇帝——”里奥夫试图反驳。

“我知道皇帝是啥样,”他说,“可他母亲,太后——她又在哪儿?我们也从没听她发过话。”

“可她——”他停了下来,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提起那件委托。

他抿了口酒。“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他问道,“为何会邀请我来?”

“我不知道,”吉尔墨回答,“可这儿有点危险。我只是溜进来警告你。一有机会我就离开。”

“等等。你说有点危险是什么意思?”

“贵族像这样招待乡民的时候,通常可不只是为了示好。特别是在没人清楚谁在真正统治国家的时候。葛兰夫人有个儿子,你也见过——他刚才就站在你旁边。我猜你知道他父亲是谁。”

“噢。”里奥夫倒吸了一口气。

“哎。听我的劝吧——在那哈玛琴上弹点啥,然后赶紧离开这儿。”

里奥夫点点头,想知道如果他提出要求,阿鲁雷克会不会答应带他回去。

他们走到乐器边上。它很漂亮,有漆成深红色的枫木琴身和黑黄相间的琴键。

“既然眉棱塔给烧了,你现在在哪工作?”

“阿特沃公爵给我安排了个新职位,”吉尔墨说,“圣索恩格拉夫的一座眉棱塔,就在米欧维斯附近。离这儿不远。”

“这真让我高兴。”

他在凳子上坐定,回头望去。吉尔墨已经不见了。他叹息一声,轻抚琴键,一连串轻快的音符从手底流泻。

这是他的一首旧作,格拉斯提公爵非常喜欢。他也曾将其视为得意之作,可现在却只觉得它笨拙而幼稚。他加快了节奏,将曲调加以变化,想让它显得更加有趣,可当一曲终了,他只觉得它虚有其表。

令他惊讶的是,在最终的音符之后传来了掌声的致意,接着他发现有一小群人聚集起来,葛兰夫人就在其中。“简直令人陶醉,”她赞美道,“请再弹些别的吧。”

“您想听什么都行,夫人。”

“我想知道能否委托您作首曲子。”

“非常荣幸,不过我已经接受了一项必须优先完成的委托。”

“我只是想要您为这个场合创作一首曲子,”她坚持,“我听说您能做到,而且我和夏尔公爵打了赌,就赌您能不能即兴写出令人满意的曲子。”

“我可以试试。”他勉强答应。

“不过看看这儿,”公爵突然插嘴。这个臃肿的男人穿着一件绷得很紧的短上衣,“我们怎么知道他是创作,而不是弹奏那些不太出名的老曲子?”

“我想他的正直值得信赖。”葛兰回答。

“跟我的钱包有关就不行。”公爵叫嚣道。

里奥夫清了清嗓子。“如果可以的话,公爵大人,请哼一段您最喜欢的调子。”

“好吧……”他思索片刻,接着吹出几个音节。人群中传来轻笑,里奥夫则在猜测那曲调究竟是什么。

里奥夫发现爱蕊娜也在人群中。“还有你,亲爱的,”他说,“再给我一段旋律。”

爱蕊娜脸颊通红。她紧张地看看四周,随即唱道:

Waey cunnad min loof,min goth moderp Waey cunnad min werlic loof? Thus cunnad in at,is paed thin loof That ne nethal Niwhuan Coonth

她有副悦耳的女高音。

“非常好,”里奥夫说,“这就是开头。”

他开头用的是爱蕊娜的曲子,因为它开始时是个问题:“我要如何了解我的爱人,好母亲?我该如何了解我的真爱?”他换上忧郁的曲调,带着非常轻的低音和声,接着是母亲的回答,用更为丰满和华美的和弦奏出,“看他的外套就能知道,针线的活儿他不会知晓。”

此时,他把这两段旋律分开,并将其交织在一起,在每个对位旋律处都加上公爵的口哨声,那音调几乎高到哈玛琴的极限。当众人听到时,几乎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里奥夫自己也在笑。他本就猜测将这首爱人谜题之歌与另一首较为粗俗的曲子的并奏会令人发笑,而此刻他将其组成了对话:女孩在询问该如何了解她的爱人,有个好色之徒偷听了她的话,而严肃的母亲警告那家伙滚开,旋律在砰响声中到达高潮,仿佛是母亲朝他丢出了一只瓦罐,让那人落荒而逃,他的旋律也随之飞快地消退下去,最后只剩女孩的部分。

Waey cunnad min loof?…… 我该如何了解我的爱人?……

喧闹的鼓掌喝彩声接踵而至,里奥夫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在酒馆里演奏,这不像他去演出过的那几个宫廷中,那种礼数周到却往往是违心的致意。这些喝彩真诚到了骨子里。

“真是太出色了,”葛兰夫人说,“您拥有杰出的才能。”

“我的才能,”里奥夫谦虚地道谢,“这一切都归于诸位圣者。但我很高兴能让您满意。”

这位夫人笑了笑,开始说起别的话题,可门那边突然发生的骚乱让所有人都转过身去。里奥夫听到金属碰撞与痛苦的号叫声,还有面目狰狞的人穿甲携剑冲进大厅,后面还跟着射手。整个房间仿佛就要在混乱中炸开,里奥夫试着站起身,可背后有人撞上了他,让他跌倒在地。

“皇帝陛下有令,”一声沉重的怒吼盖过了无处不在的喧嚣,“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你们全都被捕了。”

里奥夫想要爬起来,接着有只靴子踢中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