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4/4页)

“指望他知道怎么把这些色渍除去,”延说,“你不能这样子回祇园。”

“延先生,我的手不成问题。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回祇园。我会尽力去和妈妈说,但说到底,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再说,我相信别的艺伎也能帮上这个忙。”

“没有别的艺伎!听我说,一天我把副大臣和另外六个人请到一家茶馆。他先是一个小时没说话,然后终于清了清嗓子说,‘这不是一力亭茶屋。’我对他说,‘不是一力亭茶屋。您说得当然没错。’他像头猪似的哼哼了几声,又说,‘小百合在一力亭茶屋陪客。’于是我告诉他,‘不是的,副大臣,如果她在祇园,一定会过来陪我们。但我告诉您,她不在祇园!’于是他就端起酒杯……”

“我希望您对他能更礼貌些。”我说。

“我当然不会!我只能忍着陪他半小时,时间再长我就没法保证会说出什么话来了。这就是我要你去的缘故!别再跟我说,这不是你能决定的。这是你欠我的,你非常清楚。再怎么说,其实是……我想借此机会和你呆上一段时间……”

“我也想和延先生在一起。”

“你来的时候别抱任何幻想。”

“过了这几年,我想我是一点幻想都不剩了。不过,延先生可是在特别考虑什么事?”

“一个月内,别想我来做你旦那,这就是我说的话。只要岩村电器没有复苏,我就没有条件来提这种请求。我很是担心公司的前途。但说实话,小百合,我看到了你,就觉得未来有希望了。”

“延先生!您太好了!”

“别说笑了,我不是在讨你欢心。你我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岩村电器一日不复苏,我就不能当你旦那。或许公司注定是会复苏的,就像我注定会遇见你。”

战争最后几年,我已经学会不去想什么是注定,什么不是注定了。我常对邻家妇女说,我不肯定自己能否回祇园,但事实上,我一直知道我能回去。无论我的命运是什么,它在那里等我。这些年里,可以说,我学会让我性格里的水凝滞结冰。唯有用这种方法停止我思潮的自然流动,我才能忍受这等待。如今听到延提到我的命运……哦,我感觉他粉碎了我体内的冰,再次唤醒我的夙愿。

“延先生,”我说,“如果给副大臣留个好印象很要紧的话,陪宴的时候,你也许应该把会长请来。”

“会长是个忙人。”

“但如果大臣对公司的未来很重要,确实应该请他来……”

“你还是关心自己怎么去吧。我关心的是对公司最有利的事。如果这个月底你还没有回到祇园,我会很失望的。”

延起身离开,他得在晚上之前赶回大阪。我陪他走到门口,帮他穿上大衣和鞋子,又给他戴上呢帽。之后他久久地站着看我。我以为他会说我很美,因为他有时无缘无故地看我后,就会这么说。

“天哪,小百合,你看上去真像个农妇!”他说。他转身走时,脸上带着一丝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