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与爱的魔障(第2/8页)

康世泰叹道:“你也不要自责,我知道,你已很卖力了。不过我想强调的是,媛媛的事既要抓紧,又不可草率,请你务必多用用心呀。”

蓝姨望住康世泰:“老爷放心,我记住了。”

又躺了躺,康世泰拗着身子爬起。

“不再躺躺?”蓝姨扶着他问。

康世泰微低着头,趿着拖鞋说:“我想到静瓶房里去一下。”

蓝姨想,安静瓶生活极有规则,晚上睡觉早,这一刻应该躺下了,但她多了一个心,没把这话说出来。

蓝姨打起帘子把老爷送到门口,叫小月在前面打着灯笼。

天上有星月,屋顶上的鱼鳞小瓦亮闪闪的,月光从东面墙上大花窗的砖格里射进,玲珑而皎洁。时不时有小南风刮进来,树影婆娑,光影满地。

上房门关上了。小月叫了两声,正儿在里面应。一会儿,门缝里有了灯亮,一阵木屐声响过来,门打开。正儿一身白夏布衫儿,头发匆匆挽了一个鬏。

“老爷好。”正儿吓一跳,连忙对老爷行礼。

康世泰往东屋望去,见槅扇窗里都是黑的,问:“太太呢?”

正儿回:“睡了。”

康世泰诧异:“睡这么早?”

正儿答:“太太天天戌牌二刻睡觉。”

小月催正儿:“快去叫太太呀。”

康世泰说:“罢了,不叫了。”转身就往门外走。

康世泰再一次过来,是在第二天午饭前。上房屋里焚着一支伽蓝香,淡淡的香气从门里飘出,老远就能闻到。安静瓶一大早去清圆庵张道姑那里参加了一场佛事,回来一直在念米经。那条叫雪儿的猫伏在门口,见康世泰过来,毛竖了竖,“呼”地一蹿,在梳妆台前转了转,轻轻一跃,跳到安静瓶腿上。安静瓶低眉垂眼念经,任它伏着。雪儿朝康世泰眯了眯眼,静静合上。

正儿把沏的茶轻轻放在康世泰面前茶几上。

一段经念完,安静瓶转过身,神情祥和,脸上微微发光。

“昨晚让你空跑了一趟。”安静瓶向他打招呼。

康世泰说:“没想到,你睡那么早。”

安静瓶说:“也不早了,在家里,天天都是那时候睡,惯了。”

“其实早睡早起好,只是扬州这里,家家睡得很迟。”

安静瓶说:“都贪个热闹,不奇怪的。”

康世泰不语。停了停,说:“家里几次请客,你都不肯出来一陪。”

安静瓶道:“有蓝翎照应着就行了。”

“可你是女主人。”

安静瓶微笑道:“一样的。”

康世泰说:“我晓得你脾气,总不能勉强你。”

“说实在,我已经不习惯那种场合了。要是去了,会别别扭扭的,搞不好会塌你台。

蓝翎我知道,她能力很强,有她在那边,一切都会照应得妥妥帖帖。”

康世泰不语。一时俩人都没有话了。

“过来有事呀?”安静瓶问。

“噢,也没什么,只是想说说芝芝的事。”

“给她物色到婆家了?”

康世泰有些诧异:“你怎么晓得?”

“不,我不晓得,猜的。”

“是这样,之先跟你说过的秦老爷家不谈了,如今扬州知府刘大人看中了我们家芝芝,近日想为他家的三公子提亲。刘大人是当朝命官,位居四品,家业之大是不要说的,扬州这一方土地都在他的掌握范围,而且盐务衙门也与他关系甚好。他家三公子现在府学读书,是个廪生,书读得很好,日后会有大发迹。芝芝许配给他,不会委屈。”

安静瓶打断他话:“罢了,你大可不必说那么多,说多了我不大听得懂。这些年在乡下待长了,我已变得愚木了。不过,芝芝是我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我都想让她好,这是共同的。只是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芝芝最近跟我说过几次了,她想回老家,说在这里待不惯,我觉得这孩子有心事。”

康世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事?想回去?我怎么没听她说过?”

安静瓶微笑:“她不敢对你说,她怕。”

“怕?怕什么?”

“怕你骂。”

“这,这怎么可能?”

安静瓶的微笑像一朵清淡的山花缀在嘴角:“这有什么不可能?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芝芝打小生活在歙县,老家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落在她脑子里,她对它们有感情,离家日子久了,自然会想它们,这不能怪她。有一句话我刚到扬州时跟你说过,不晓得你是否还记得,不过,今儿既然说到这话题,我想对你重复一遍也不为过。芝芝这孩子一直跟我在老家,受的娇惯多些,是有些脾气,但你放心,这孩子我了解,是个很好的孩子,心正,讲理,凡事只要跟她说明白,她会顺着你,听你的话,开开心心,但你不能硬拗着她,逆着她,更不能一点不把她当回事。我只希望你记住这些。”

“我记住了。”

“那我就放心了。”

“大概就这几天,刘大人那边要来人,到时候你也出来看看。”

安静瓶想了想说:“没头没脑的,我就不必出面了,还是交给蓝翎办吧,我相信,她会做得很好的。”

又坐了坐,就走了。

从安静瓶屋里出来,康世泰没有回西屋,一脚来到秋佳轩。

跨进院门,一阵古琴的清韵流水一般从琴房传出。康世泰知道,这是舒媛在琴房弹琴。

琴房在院子西南角,是一溜飞檐翘角的船轩,整个朝东的一面,上半段是白色贝壳片组成格子的大窗,窗口披着翠幽幽的常春藤,下半段是槛墙裙板,裙板上雕满了桂枝蝙蝠,寿桃猴鹿,里面雕花月门,落地花罩,红木琴案,各种构件精致古雅,一派静美。康世泰当初建它,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在这里看看花,赏赏月,弹弹琴,过上真正上流的生活。

进了琴房,康世泰不声不响在一张绣凳上坐下。

一曲终了,舒媛发现了父亲,脸红了红,起身给父亲施礼。

康世泰目光暖暖地落在舒媛脸上。舒媛这张脸,活活就是她母亲当年的样子,可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让她跛腿呢?康世泰语重心长道:“好,好,你也坐,爹好长时间没听你弹琴了,爹想听听。”

舒媛叫丫环秋琴给父亲上茶。

“罢了,我刚喝的,你歇歇神吧。”康世泰说。

舒媛乖巧地在琴凳上坐下。

康世泰说:“爹整天乱忙,很少过来看你,怪爹了吧?”

舒媛摇头。

康世泰说:“琴要弹,但也要到外面转转。”

舒媛不语。

“外面花开着,空气好,转转对身体有好处,不能总待在屋里。”

舒媛点头。

康世泰又坐了坐,叮嘱了几句,就出来了。